覃炀冷脸没理,几步进屋,砰一声把门关上。
温婉蓉吃了闭门羹,眼泪开始不停往外冒,她默默哭一会,吸吸?子,调整呼吸和语气。站在门口说:“覃炀,那天在大理寺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讨厌我,我不来了,你的药,我交给下人,你记得按时服用。”
说完,她转头离开。
温婉蓉躲在马车里哭了一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说言不由衷的话时,她也心痛,她也难过。
她不是没看到覃炀眼里刺伤的神情,但当下,她能怎么办?
难道真看他如同犯人一样,被拴在牢里?
温婉蓉做不到。
她甚至想好,等覃炀过了三个月的恢复期。她就喝药调理,争取快点再怀一个。
但一切都是幻想。
覃炀没有如她所料的理解、包容,相信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他好。
温婉蓉头一次感到语言的苍白。
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没回应,我行我素,倒真应了那句“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而后她睡到后半夜就开始发冷,紧接着高烧,无缘无故的烧。
烧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直到第二天天刚亮,红萼进来倒马子,才发现她烧得昏迷不醒。
事情很快传到老太太院里,冬青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又慌忙火急跑过去,安排小厨房熬粥,事无巨细照顾温婉蓉。
温婉蓉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汤药只能一勺一勺地喂。
一连喝了两天的药也不醒过来。
冬青没辙,亲自去了趟小宅,找覃炀。
“二爷,小夫人病了,病得挺重,您得空,回去看看她。”她说完这句话,连口水都没喝,转身离开。
覃炀本来不想去,隔天从宫里复命出来,神使鬼差回了趟府。
他进屋时,温婉蓉依旧在睡,烧没退,脸上因高热泛起两坨不正常的潮红,紧皱眉头,嘴唇干裂,起了皮,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要说覃炀心里没有一点感触是假话,他就是故意报复她,哪怕明知她为他好。
但心里这口气,咽不下。
现在他坐在床边,看着温婉蓉发呆,他们了解彼此痛点,不遗余力攻击对方,结果呢?
温婉蓉这样子,他开心吗?
覃炀皱了皱眉,倒了杯水,把人从床上抱起来,靠在他怀里。一点点喂水。
他们俩大概练就心有灵犀,水喝到一半,温婉蓉醒过来。
她抬了抬头,看见是覃炀,眼睛亮了一下,虚弱扯扯嘴角,想说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婉蓉的嗓子全烧哑了。
但她怕覃炀走,紧紧攥住他的袖子。撑了半天,晃晃悠悠爬起来,食指蘸点水,在床单上费力写下“别走”。
然后她满眼期待看向覃炀,见他不为所动,又蘸点水,写下“求你”两个字。
写这两个字时,她眼眶都红了,抬起头定定看他一会,想起什么蘸点水,写下一句话“我以后保证不管你了”,怕他不信,后面强调一句,“我保证”。
覃炀皱皱眉,终于开口:“至于吗?”
温婉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蘸水又写“我等你回心转意”。
覃炀瞥了眼:“如果我不呢?”
温婉蓉神色一黯,这次多蘸点水,写了长长一句话: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奢求,但我想生个孩子,他陪我过一生足矣。
覃炀这次没说话。
温婉蓉重新窝到他怀里,紧紧拉住他的手,缓缓闭眼。
她知道覃炀心高气傲,但她不想放弃,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怎么能输给杜皇后设计的陷阱里。
但隔天覃炀就回了小宅。
温婉蓉老老实实喝药,体力恢复一点,就跟冬青交代,要小厨房做覃炀爱吃的菜,送到小宅,就说是老太太送的,千万别提她。
冬青叹气。
温婉蓉朝她笑笑,示意她快去。
再等稍微好点,她能下床,就拉着冬青陪她一起去小宅,她想亲自给覃炀送菜。
然而她还没到中庭。就听见院子那边传来小姑娘的娇笑声,一口一个“二爷来抓我呀”。
温婉蓉酿跄一下,一旁冬青眼疾手快扶住她。
“夫人,我们回去吧。”她提议。
温婉蓉嗓子嘶哑,不想说话,指指里面,示意冬青把食盒送进去,她先回马车等。
然后不等冬青说什么,她转身离开。
温婉蓉一个人默默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那句“二爷来抓我”……她猜覃炀这段时间应该过得很快活吧。
比跟她一起有趣多了。
起码她就说不出“来抓我”这种勾引人的话。
她还在胡思乱想,车帘蓦地被人掀开,她以为是冬青,没想到上来是覃炀。
温婉蓉下意识朝他笑笑,指指自己喉咙,示意不能说话。
覃炀声音沉了沉:“温婉蓉,你以后不用送什么,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温婉蓉以为他好歹会说声谢谢,却没有。
覃炀眼神是冷的。好像她的到来,破坏他的雅兴。
温婉蓉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很听话地点点头。
覃炀嗯一声:“你没事不必过来。”
温婉蓉垂下眼眸,攥紧自己裙子,半晌轻轻点点头。
覃炀说完该说的,准备下车,就感觉被人拉住袖子。
“还有事?”他转头,皱了皱眉。
温婉蓉也不知哪来厚脸皮的勇气,抿抿嘴,拉他坐下,倒杯茶递过去。
她又快速再倒一杯,蘸水在矮几上写字:陪我坐会好不好,就一会?
覃炀微微叹气:“温婉蓉,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温婉蓉笑了笑,写:有意思啊,你愿意跟我说话,就有意思。
然后她接着写:回府里住好不好?你的伤需要人伺候。
覃炀拒绝:“这边清静。”
温婉蓉想到刚才的小姑娘。神色黯了黯,又写:你打算住多久?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才住这边?
覃炀答非所问:“走了。”
说着,他起身。
温婉蓉急了,拉住他的手,被甩开。
覃炀钻出马车,她跟着出去。
“覃……”她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想叫住他,却说不出下话。
覃炀没有停下的意思,温婉蓉小跑到他面前,拦住去路,她拉起他的手掌,写:跟我回去,求你。
覃炀冷冷开口:“我说了这边清……”
他话音未落,温婉蓉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异样,一股腥甜涌上来,她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来,全溅在覃炀的胸口衣襟上。
再后面覃炀说什么。温婉蓉一句没听见,她两腿发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婉蓉的病情变得反复,明明已经退烧,等送回府时,又开始高烧。
她烧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梦里梦外,就听见各种小姑娘的调笑。听得让她恶心。
怎么这么多小贱货……
温婉蓉暗骂,转念,又想哭,她不能说话,可一直想问覃炀,到底怎样才能原谅她?才能和好如初?
难道一句败犬比牢狱之灾还严重?
她想,自己付出这么多,覃炀怎么看不见呢?
温婉蓉想着,想着,就累了,陷入下一个梦境。
梦里好像有人在关心她的病情,听声音像覃炀。
温婉蓉想肯定是幻觉。
小宅里的姑娘还等他去抓,那多有意思啊,比守个病秧子强多了。
而后她重新陷入昏睡。
总之,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就三不五时清醒一下,分不清现实还是梦,累了又睡过去。
再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冬青告诉她,她睡了四天四夜,把老太太都惊动了。
温婉蓉浑身跟散了架,既没力气抬手,更没力气说话,用唇语说声对不起。
冬青叹气,又说,二爷搬回来了。
温婉蓉点点头,眼底没有一丝喜悦。
她有点担心。覃炀会不会堂而皇之把各路姑娘带回府,继续调笑,继续抓着玩。
到时自己避都避不开。
冬青不知道她想什么,但看她一脸颓废的神情,就知道自家小夫人真伤心了。
覃炀没想到温婉蓉病成这样,她吐血的时候,他紧张得不行。
她昏睡好几天,他就陪她几天,天天晚上抱着她睡。
但温婉蓉一直醒不过来。大夫把脉的时候直摇头。
覃炀表面上看起来不冷不热,但心里不怕,不担心,不心疼是假话。
入夜,等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他才从书房回来。
一进门,温婉蓉正自己挣扎下床,去倒水。
他赶忙过去,倒杯水递给她。
温婉蓉接过去。喝了两口,摇摇头示意不喝了,重新躺下去继续睡。
覃炀脱了衣服,上床陪她一起。
温婉蓉下意识往里挪了挪,留一大块空地给他。
“我不挤。”覃炀开口。
温婉蓉就没动了。
然而覃炀摸摸她的额头,说句退烧了。
温婉蓉翻过身,对他笑了笑,抓起他的手掌,写字:我明天一早起来,伺候你穿衣服,陪你吃早饭。
覃炀说不用:“有下人,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