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炀拿筷子敲敲她的碗边,催促:“快吃,快吃,老子都快吃完了。”
经他一提醒,温婉蓉才注意他一碗饭见底,她还有大半碗饭。
然后她不管覃炀愿不愿意,把自己碗里的饭拨一半到他碗里,小得意道:“我吃不完。你接着陪我吃呗。”
覃炀看看自己碗里,又看向她,单眉一挑:“吃不完就少添点,老子不吃狗剩。”
温婉蓉哼哼道:“我不是狗剩,吃吧,吃吧。”
覃炀心想,等病好,在床上治不死温婉蓉,到时求饶也没用。
温婉蓉不知道对方满心龌龊,吃完饭又跑去挑衣服,拿了两套出来,问覃炀,八月十五看烟花,穿哪套好看。
覃炀说随便,反正他对衣服无感,也看不出好坏。
温婉蓉小声嘀咕一句大老粗,自己拿着衣服到铜镜边比划。
而后她选中那件银红湘竹绣金线薄衫,配上珊瑚八宝步摇,相得益彰。
八月十五那天,也不知搭错哪根筋,一抹浓妆,坠马髻歪在脑后,再配上银红薄衫,少了几分少女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加上明丽的外貌,如同悄然盛开的金缕芙蓉,连带覃炀都愣了愣。
“你去宫里看烟花。打扮这么漂亮做什么?”他有些不满。
温婉蓉笑嘻嘻道:“免得别人说覃统领的妻子不好看,你没面子。”
覃炀心想狗屁面子,传到皇上耳朵里,君要臣的女人,臣能不给?
但温婉蓉说什么都不换,非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宫。
覃炀没辙,宫里换岗执勤的时间快到了,今晚中秋宫宴,他必须格外小心,不能出纰漏。
“你老老实实在宫墙上,哪也不准去!”他做最后让步。
温婉蓉点头:“知道了。”
等到了宫里,覃炀把她藏在一个极偏僻的宫墙上,说烟火晚点开始,要她就站在这里观看,他有公务,安排完就过来。
温婉蓉言听计从,一个人在宫墙上等。
本以为覃炀能和她一起来看烟花,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空中炸出第一个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她明艳的脸庞,露出寂寥神情。
她想这么美的烟火,却只能一人观看,好可惜。
温婉蓉百无聊赖靠在墙边,望着一个接一个的绚烂花火,重重叹口气。
早知道一个人看,她还不如坐在府里,跟冬青她们打叶牌有意思。
然后她又想到去年的中秋,覃炀带她胡闹到很晚。似乎那种甜蜜一去不复返。
温婉蓉想着想着,对烟火就失去兴趣。
她正想回去,余光倏尔瞥见一个身影过来,以为是覃炀,想都没想,兴高采烈跑过去,叫了声“覃炀”。
对方一愣,停住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不知哪里的口音,恭谦道:“在下大理寺少钦丹泽,不知夫人是?”
话音未落,又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一瞬的亮光照亮两人的脸。
温婉蓉看清对方,俊俏深邃的五官。与中原人不同的褐色瞳孔和蜜色头发,长得比女人还精致的白皙脸庞,穿着宽领十花绣纹的绛紫官服,三分阴柔,七分阳刚。
这次换她一愣,不是因为对方过于俊美,而是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
她努力回想所有见过人脸,忽而想起来。
“你,你,你不就是!”温婉蓉睁大眼睛,惊讶道,“我记得你,时隔几年,你竟然考取功名,当上大理寺少卿,真不简单!”
“夫人谬赞。”丹泽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没想到夫人还记得在下。”
“记得,记得!”温婉蓉没想到皇宫遇故人,乐得不行,以为对方也是来看烟火的,“今天宫宴,你怎么跑这来了?现在应该正开席吧。”
丹泽笑笑,避开她的问题:“是正在开席,可夫人不也一人躲在这看烟火吗?”
“我不一样。”温婉蓉笑呵呵道,无比感慨,“没想到,真没想到,当初一碗粥。竟施给未来的大理寺少钦大人。”
丹泽作揖行礼:“夫人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不存在什么恩不恩的,”温婉蓉忙摇摇手,要他不必在意:“当初少不更事,见不得以多欺少,才多送两碗粥,举手之劳。”
丹泽眼底透出真诚的笑意:“夫人,未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温婉蓉对大理寺没好感,干笑两声:“不用,不用,我没什么可麻烦你的。”
对方会意,自嘲地笑道:“也对,大理寺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下失言。”
与覃炀完全两种感觉,丹泽是润叶细无声,眼底总像藏在隐隐忧郁和谨慎。
温婉蓉猜,大概是早些年他还是难民时留下的痕迹。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简短寒暄后,丹泽先行离开。
温婉蓉看着他的背影,笑这个世间太小,兜兜转转把认识的人都纠集一起。
还在想,冷不防覃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发什么呆?”
温婉蓉转头,高高兴兴跑过去,急于分享刚才的开心:“我刚刚在碰到一位故人,你说巧不巧,他曾是我施粥的一个难民,没想到几年后竟成了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钦?”覃炀声音沉了沉。很快猜到来者,“姓丹的?”
温婉蓉一怔:“你怎么知道?”
覃炀冷哼:“老子手镣脚铐就是他命人铐的。”
没想到看起来俊美和善的丹泽,是个铁腕之人。
温婉蓉没敢再说什么,免得引起覃炀不快,岔开话题:“你去了好久,我以为你会陪我一起看烟花,最后变成我一个人看。”
覃炀倒打一耙:“鬼叫你今天这么漂亮,到处勾引人。”
温婉蓉不乐意:“哎呀,人家漂亮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哪有勾引人!”
覃炀把她一拉,转身走:“行了,行了,快点跟老子回去,别到处招摇!”
温婉蓉听出来他紧张她。不由笑起来,故意气他:“你以后对我不好,我就穿得美美的,出去勾引人。”
“你敢!”
“你再找小姑娘,看我敢不敢。”
覃炀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一沉:“温婉蓉,你再说一遍?”
温婉蓉笑嘻嘻贴上去,搂住他脖子,趁四下无人,主动吻上去。
覃炀马上反客为主,把她按在墙上,粗鲁又霸道,直到她舌头被咬疼,唔了声。
“又咬破了。”温婉蓉口里弥漫一股淡淡铁锈的味道,推开他,小声抱怨,“你好讨厌,每次都这样。”
覃炀哼一声:“你敢勾引人,就不咬舌头,是拔舌头。”
温婉蓉笑嘻嘻又贴上去:“生气代表你很在乎我。”
覃炀懒得吭声,拉着她往宫外走。
温婉蓉感受他手掌的温度,唤了声“覃炀”。
“什么事?”
“你伤现在如何了?”
“你每天给老子换药,不都清楚吗?”
温婉蓉醉翁之意不在酒,点他:“我是说你的伤,有没有大碍?能不能做别的事?”
覃炀马上会意,转头坏笑,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温婉蓉白他一眼:“你明明知道,还问。”
覃炀说问题不大。
两人正说话,刚跨过一个宫门,一个极奢华的轿撵与他们相向而行。
覃炀反应快,把温婉蓉拉到一边,低头行礼。
温婉蓉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素红的幔帐飘进视线,一个傲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母后说,宫里的御林军总统领换人了,百闻不如一见,覃将军,不,覃统领即便一身御林军铠甲依旧挡不住锋芒。”
覃炀明显脸色变了变,抱拳道:“谢长公主夸奖。”
温婉蓉一听是长公主,想到她和静和公主甚好,神使鬼差抬起头,倏尔愣住,陪坐在长公主身边的男人,正是丹泽。
而长公主此时正轻佻盯着覃炀,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齐淑妃曾告诉她,长公主生性豪放浪荡。
果真如此。
温婉蓉不喜欢长公主看覃炀的眼神,就像把对方生吞活剥一样。
她往前一小步,福礼问安,唤一声“长公主”,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长公主看向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这位想必是覃统领的夫人吧,真是位美人。”
温婉蓉低头,说公主谬赞。
长公主瞥她一眼,目光又回到覃炀身上:“覃统领,抽空可以去本公主宫里坐坐,本公主有一些好玩的小东西想与覃统领参透一二。”
堂而皇之的挑逗。
温婉蓉蹙眉,本想说话,覃炀先一步挡在她前面,抬起头似笑非笑,指着她轿撵里的男人:“公主要卑职陪没问题,不过你的男宠还有齐驸马愿意吗?卑职不想找麻烦。”
长公主没想到覃炀敢跟她说邪话,先是一愣,而后大笑,回头捏了把丹泽的脸,无所谓道:“本公主看中的男人,谁敢不从。”
温婉蓉心想,听听这语气,就跟覃炀说“老子看中的女人,谁敢不从”如出一辙。
但覃炀不可能做男宠。
长公主的算盘找错了人吧。
温婉蓉闷闷叹气,后面长公主与覃炀说什么,全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