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码头,几个人将行李卸下来,与车夫结了帐,转头开始寻找去京都的客船。
这里是徐州,如果走官道,半个月就能到京都,而在这里坐船,需要一个月才能到京都,不过因为坐船比较省钱,又省却了长途住店的烦恼,所以从这里到京都的半都选择了坐船。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有钱人家的仆从,吆五喝六,扛着大包小卷往大船上搬行李;普通人家的旅人则背着行李不停地向各船家打探价钱,谈好价钱就直接进了船舱。
萧奎和寻古去找船,留下桑源和小左看行李。等萧奎二人找到合适的船只,谈好价格,回来搬行李时,他们看到桑源正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说话。
“叔叔,您就让我搬这些行李吧。我只要一文钱”小男孩满脸期待地说。
桑源看着他,若有所思:“你能搬得动这些?”
“能,比这多比这重的行李我都搬过,我只要一文钱。”小男孩挺了板,证实自己能行。
桑源抬头,看到萧奎和寻古回来,就说,那好吧,等下你来搬行李。桑源迎上萧奎和寻古,悄悄说:“这个小孩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我要考校一下他。”萧奎和寻古诧异,齐齐望向那个男孩,只见他轻松地就将一个木箱抗到肩上,抬头问桑源,搬去哪个船上。寻古说:“跟我来。”
寻古带路,小男孩扛着箱子,桑源和萧奎则在旁边跟着。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寻古回头问道,他觉得让这么小的小孩干重活有些于心不忍。
“我叫罗修远,今年十二岁,就是个子小了些。”小男孩脆生生地说。
“你家大人呢?这么小就让你干这么重的活?”萧奎也是有些不忍,尤其看着他那露着脚趾头的布鞋,如果不是用草带绑着,估计早就掉了。
小男孩低下了头,沉默半天才说:“我家人都没了,只有一个颜伯带着我,前些日子他也病倒了。”
众人都沉默了,世道艰难,像他这样的小孩还有很多。桑源看着小男孩的脊背悄悄跟萧奎说:“他好像在练童子功,只是练歪了,如果他家里人同意,我准备收他为徒。”萧奎点头说好,虽然他们三人也不富裕,但多张口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到了约定好的船舱口,船老板连连歉意地说,刚才船上的那家人又多跟来了几个亲戚,这船实在是坐不下了。萧奎他们也不废话,直接让小男孩将木箱子又抗了回去。
小男孩沮丧的将箱子放回原位,低头诺诺地说:“你们再搬行李的话要叫我啊,我去旁边再找找活。”说完掉头就走。
桑源叫住小男孩,给他一文钱。小男孩不要,说:“没搬成行李,不能要钱。”
萧奎一乐,这孩子太实在。他招呼小男孩坐一会,告诉他,待会儿搬完行李给他三文钱,小男孩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
小左递给他一个鸡爪子:“给你吃,有点凉,不过很好吃。”
“谢谢!”小男孩抬头看了眼跟他同龄的小左,犹豫了下,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接过鸡爪,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鸡爪放到了怀里。
“你怎么不吃?”小左诧异地问。
“我要带回去给颜伯吃,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说完,小男孩眼睛有些湿漉。
躺在破草房中的颜伯此刻正艰难地喝着摆在床头冷掉的粥,没想一场风寒害得自己躺了一个月都没好,哎,修远那孩子估计又去做苦力了,那可是当初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啊。
门扉响动,颜伯抬头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向门口,只见罗修远正领着三位年青人走进来。其中一个廋高个似乎还有些眼熟。
“颜伯,他们要收我为徒。”罗修远兴奋地跑进来说,还双手递给他几个热腾腾的肉。
“颜伯?!食神颜伯!!!”寻古一眼就认出了躺在的人,曾经赫赫有名的食神颜伯,做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从不重样,多少人想品一品他的新菜都没有机会,后来因报救命之恩,隐居武林豪族罗家。罗家被雄霸灭门后,世间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没想今天在这里遇见,且落魄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颜伯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熟悉的廋高个,努力回想着在哪儿见过。
“我是沙家第三子,人称寻古。十年前我去罗家玩,还跟您学过几天酱香鸡爪子的做法。”寻古激动地说。酱香鸡爪子现在是他的招牌菜,小左整天缠着他做酱香鸡爪子。
“哦,原来是寻古。沙家还有人活着,太好了!”颜伯勉强坐起身,紧握住寻古的手。都是落难人,同病相连,格外亲切。
寻古介绍了萧奎和桑源,又提出桑源想收罗修远为徒。
颜伯只略微一沉吟,就同意了。都是与雄霸有仇的人,都是些正义之士。罗修远交到桑源手里,他放心,况且桑源说自己偷偷教罗修远的功法有误,这可是大事。罗修远是罗家最小的孩子,雄霸带人灭罗家时,罗家家主掩护他带小公子从秘道中逃出。为了掩护小公子的身份,他没敢对外显露自己的厨艺,以至于潦倒到如今这个地步。
在通往京都的客船上,如今新添了一个六口之家。颜伯带着罗修远跟着寻古萧奎他们一同前往京都。
“颜伯,您以前在京都呆过,您觉着下了船我们改去哪儿找房?”寻古问。
“我都十几年没去过京都了,不知现在的情况。按照常理,现在举人陆续进京,太学府附近的房租估计要涨很多,我们找个离那远点的,租金或许会低些。”颜伯已经知道了萧奎他们的计划,自是想方设法的帮忙。
“说好了,到时候咱俩支个馄饨摊,先把咱几个的生活费挣出来。”寻古笑着说。萧奎要考学,桑源要带着罗修远练功,只有寻古和颜伯闲着。
“得,你就瞧好吧。我指定让他们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颜伯对此信心满满。大菜太引人注目,这种小食不起眼还能赚钱,颜伯乐得在这小小的馄饨中显露手艺,以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他们几个人的银钱真的不多。萧母给萧奎带的银钱他们决定先省下来,等来年放榜,根据萧奎的成绩捐个小官做做。至于,考中进士?呵呵,连萧奎自己都没这个底气,现在他唯一目标就是努力考进前二百名,捐个小官,偏安一隅,彻底脱离雄霸的势力范围。
第七章会试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在京都举行,各地士子云集都城。各茶楼酒馆人满为患,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地从这个茶楼飘到那个酒楼,除了那些专心备考的士子,其他的茶客、食客们都是满怀八卦之心四处打探消息、传播消息。
“听说了嘛,礼部王尚书家的孙子王泽晞今年要考,户部钱尚书家的儿子钱策一听,就不考了,怕考不过王尚书家的孙子丢面子,啧啧,过三年说不定还有哪个尚书家的孙子要考呢,这钱策看来是一直都考不成喽。”京都最大的飘香茶楼里,东街的王二斗抿了一口茶,兴奋地跟西街的李小四透露着最新得来的消息。
“你的消息可就落伍啦,哎,我跟你说啊”李小四油头大耳,眯着小眼环顾了下左右,凑近王二斗的耳朵悄悄说:“我听说是曾相的孙女想从这次的进士中招个上门女婿!钱尚书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曾家盯上,所以就没让钱策去考。”
王二斗听了面露惊讶,复而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说这次朝中怎么好些个官员子弟都不去考,原来是这样!只是可怜了那些外地的士子,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曾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小四喝了口茶,赶忙附议:“可不是嘛。曾相权倾朝野,任人唯亲。要不是皇上力挺着梁相与他相衡,这朝堂估计都快成曾家的了。他那孙女自小就娇生惯养,脾气暴躁,她的前夫就是被她打死的,这都二十几了还没嫁出去呢。”
“这皇上也是没办法,他只有祁连一个皇子,这个皇子的外家又是曾家,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将来无可靠之人相助吧。”王二斗连连叹气,遇到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李小四又将头靠进了些:“据说啊,这皇上多年不育也跟这曾家有关,你看这曾家自打二十年前就再没生过一男半女,估计皇上和曾家对这事都心知肚明。”
王二斗赶忙将食指竖到嘴边,“嘘,不能妄议当今!”说完环顾左右。嗯,周围都是窃窃私语的茶客,本来嘛,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秘闻了。
这时,北街的赵三端着茶走过来坐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绢纸放到王二斗和李小四面前,“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来,看看最新消息!”
“这是?”王二斗看着上面列的名字有些发懵。
“这是曾家根据外貌、品行、举止等条件,筛选出的上门女婿候选人,只要他们一上进士榜,这上门女婿就逃不掉了。”赵三得意洋洋的炫耀着他刚得到的小道消息。
“啊呀,这些士子们都入考场了,曾家才露出这份名单,明显不给人退路啊。”李小四替这名单上的士子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