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上花鸟图案的油伞塞给封锦岫,意思是让她遮雨回家。自己淋着。
苏蕙蕙仿似窥候多时,这会儿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撑一只凤丹花的油伞豪气地从她面前走过。
大方地将自己的花伞送去,将那花鸟的换了回来,对方绶湳嗤道:“呆子,你看她是没有雨伞的样子吗?还不是山路湿滑,不敢下脚而已。你送她雨伞,还不如赶紧去采来苫草为她编双草鞋为好呢。”
说话着,倒是将雨伞撑了过去。
封锦岫也撇撇嘴,瞅着自个儿脚下的布底绣花鞋。在湿滑的地面上,确是寸步难行,何况是山路。
方绶湳这才明白过来,不假思索应了苏慧慧的话,道:“好,我马上去采。”
苏蕙蕙算是真真儿为他折服了。“哎呀,你真个呆子!快回家去,这儿还轮不到你心疼呢!”说话间,将方绶湳拉了过去,恭恭敬敬对后头唤了声“先生”,便立马拽人下山了。
封锦岫眉心直跳,直到封锦高从旁过来将她挽住,她才不得已唤了“堂哥”,以及另一边的“延表哥”。
封锦高见下头两个人影没入雨中,这就将她手上之竹筒与书包分担拿去。
愁苦地打她脚下瞧了一眼,也忍不住笑来:“岫儿妹妹恐怕还没有同这秋禅山打过招呼吧。咱们秋禅山是喜雨的,三天两头便有个四五场,学生们都知道这个,所以上学之前便会作谢公屐或草织鞋套的准备,这样才能应付雨天下山。”
昨日天清云白,封锦岫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封锦云临去前也不曾叮嘱过她,想来她今日是注定倒霉了。
祁令延将小个子的她上下打量一遍,倏然收了自己手中的雨伞,从旁靠近问:“岫儿,需要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风景秀:纳尼?
第7章 两姓
他的个头高出封锦岫一大截,堂堂一表,壮健高挑。
封锦高且又道他奉职兵部,说来也算练家子,背封锦岫这副小身板应是绰绰有余。
如今礼教松化,男女大防早已没有那般严苛。
封锦岫虚岁十三,十二余岁的小姑娘又发育未全,同小女孩无疑。多番考虑下,身为表哥的祁令延才如此问了一句。至少,不能叫她在雨中待久了去。
不过祁令延这番话,仍然令一边的封锦高惊诧不已。
因听家母说过,他这位延表哥在京城名声极好,是个与人和善,做事极有分寸的。可这位表哥的持重他也有所耳闻,对着一般的陌生人,有礼有节就算天大客气了,再体贴一分,非是亲近之人不能相待的。
如此主动倒是头一回遇见。
不过他转念一想,可能表哥与堂妹很投缘未可知。
封锦岫面色暗白,戳在那儿闷声不吭,既以为自己听错,又不敢顺问话往下想。
这个人姓祁,他是祁姓子孙!
封锦高见封锦岫又不答话,只得故作轻松,拍拍自己壮实的肩,“延表哥,还是我来背吧。”又对封锦岫道:“岫儿,我们的鞋你是穿不了的,堂哥背你下山吧,天黑了可就不好。”
封锦岫这才及时摇头,搭着封锦高的胳膊,道:“没事儿,堂哥扶我一把就成了。”
不料这话还未说完,鞋底便似镶了滚珠一样地往旁直打摆,身子像麻花似的绞了个圈儿,封锦岫那张白净的小脸上立刻写满了后悔二字。
好在祁令延就站在她身旁,稍稍施以援手,便将她那双细白嫩葱的小手抓住,这才没叫小姑娘将封锦高也拖下水去。
封锦岫只觉得手上冰凉,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小关节紧紧握在掌心。零星跳动的脉搏从那个角度传来,不一会儿,便同自己的混在了一处。
她慌神了,从他手中抽出来,但又不敢撒手,于是虚扶在那手腕上。
悬空的样子像似为两位哥哥搀架着一般。
祁令延因瞧着封锦岫奇怪的小动作,这时忍不住莞尔一笑,唇角的线条愈见深刻。
封锦岫堪堪觑见这晏晏之笑,登时才明白为何祁令延惯以浅笑待人。这人的笑容太过迷人,若不好好加以拿捏,指不定会引来多少花蜂蜜蝶,这同他稳重自持的气质太过不符,想来多有掩藏,也就情理不怪了。
封锦岫惯有心虚,小心搭着两位哥哥的手,直到安稳下山,那双小手已经不知麻木多时了。
她别扭地谢过堂哥及那位表哥,将小书包抱回怀中,小竹筒便留给封锦高作谢。
封锦高也不推辞,拧着那截小筒子,转手便送给了祁令延:“山中一管小金露,也只有岫儿妹妹才有这个细心去收集。延表哥没有喝过,正是难得。”
祁令延也不知是怎么想得,竟从善如流地就接到了手中。
封锦岫脸色一绷,没得再多说两句,便告辞回家了。
~
萧宝珠彼时从桥头送伞过来,方绶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双漂亮的草鞋套,巴巴跟着往这边送。
封锦岫简简道了谢,很快便跟萧宝珠回院子了。
屋内的木桌上,摆着萧宝珠已经备好的菜色。姜丝地瓜,韭叶蛋饼,一碗玉米稠汤。
和封林海离家的那几日鱼肉大块不同,道道皆是清素。
萧宝珠风华嫣然的脸上抱有两分歉意,将封锦岫的小书包放好后回来解释:“家里人丁不足,阿爹将田地与县上退了。阿娘昨日在顾老伯家的找到一份针黹之活,月底就会结工钱,这阵子咱娘俩省着点吃。”
原以为小女儿娇生娇养的,大概是不喜这粗茶淡饭。
可封锦岫嘴里却噗嗤笑出了声儿,道:“阿娘,岫儿知道了。岫儿明日从秋禅山放学,便先去打两只野兔回来给阿娘。”
小小姑娘家,脑子里竟想着这些。萧宝珠破愁为笑,便催她乖乖吃饭。
等到睡觉前,封锦岫才想到什么要同萧宝珠说的。可在脑海里来来回回搜寻半响,除了白日因见祁令延,觳觫不已的记忆深刻之外,其他的倒是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觉得这一定是老天对她的考验,复怏怏躺下,在被窝里辗转难眠。
思绪轻而易举地飞到上辈子十七岁的那年。
那一年,崇文帝身染恶疾,传太子祁永琂求医途中落崖身亡。皇室无嗣,祁氏宗族因之上位,举祁氏嫡孙为储。
那一年,封林海晋升三品参政,赴入朝局庙堂,素与祁家交好。坊间皆传“封氏二姑娘将为妃为后”,于是她荒唐地萌生了嫁入祁府,做一国之母的念头。
祁令洹。
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却令她飞蛾扑火的名字,未来的皇帝。
目下的封锦岫满脑皆是这三个字。今生,只求千万千万要错过。
~
而祁令延这边,同封锦高一道回了他姑母祁先敏的家宅中。
封林浩是县中若干茶商之一。
县上有茶寮铺子四间,在京都也有一间存货铺子,部分高山云茶贩入京都,做达官贵人的生意。钱挣得不比京都大皇商,但于县中来说,依然业绩不小,故这宅子也是县上数一数二的。
封锦高甫一回到家中,便先去花厅见了母亲,跟着再去抱厦瞧了封锦远的脚伤。
祁令延随着他一道去看了封锦远,封锦远这个大喇喇的性子,口里一再推说“没事没事”,眼珠子倒是砣不离秤的贴在他表哥手上的竹筒上。
他自然是精怪的,能被入他大表哥眼的,一猜便知是好东西。
话不敢说出口,却露出一副想尝鲜的样子。
祁令延平日待弟弟们大方不已,此刻却是私心油生,委婉辞道:“是岫儿送的,三番转手,想是不妥。”
他的年纪要比这几个哥儿大上许多,说话有条不紊,颇有威仪,任是家中那小妹出面恐也不好撒娇夺爱的。
封锦远听之,不仅未觉得委屈,反承认自己唐突了。
与祁令延此行一道而来的还有府中的二公子,祁令嘉,十六、七岁的年纪,因见过的世面不少,是以对铃兰这种山湾小县报以偏见,无介怀,无兴致。就算祁令延请缨上山房代课,身为兄弟的他亦不感为荣,仍是哪里好玩哪里去了。
这一会临近晚饭时间,仍不见踪迹。祁令延面上难得两分愠色。
封锦高带祁令延前去煮茶,一路上也未曾见到小妹封锦琇,于是猜想那二人应是哪里一同顽去了,祁令延这才稍稍色缓。
一路因围绕着如何煮叶露为茶聊开,自然而然就说到这封锦岫的身上去。
祁令延看人的眼光不错,心知那小姑娘对自己存两分芥蒂,因问:“那位岫儿妹妹一直如此吗?性子似有些内向罢?”
封锦高难得同他搭上话,雀跃解释:“倒也不是,岫儿妹妹历来聪颖,性子非常活泼的。今日想必是因那苏家小姐的缘故吧,她二人在学堂小有间隙,时常拌嘴,有些个心情不好也是正常。延表哥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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