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哪有不恼羞的道理。
小姑娘愤愤放言:“封锦岫,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大家都在铃兰度日,谁也逃不了谁。否则你想过清静日子,我苏蕙蕙第一个不乐意。”说罢,便怄气匆匆地逃离花廊,顺带唤了几个官族同窗去打听消息去了。
封锦岫长叹一气,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仅在官场上,此番在自个儿身上也算验证了。
原本想留在铃兰躲避烦事,没想事与愿违,却是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然而话又说回来,与这个夙命冤家的过往且还历历在目。只不过时值今日,封锦岫记得的仅是二人争锋相对的日子,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究竟苏蕙蕙为何爱找她的麻烦?
莫非,这就是老天爷跟她开的玩笑,让她注定安生不得?
封锦岫不禁哑然,如此,只怕也是命理难违。一时扬起娟秀清丽的小脸,清亮温润的双眼轻轻阖下,仿佛是派宁可长眠而不醒的况味。花架间隙暗雅的光均匀撒在浓密睫毛上,又似对蝴蝶羽翼栖在眼睑,恬静且美妙。
就在这时,层层淡紫花串下,有人向她靠近。
封锦岫微微侧偏,睁开双眼,花间晕染出来的是个修长的身影。
只看清的一瞬,方才课堂上的窘意再度来袭。
她立马收起身上的慵散,垂下头,规规矩矩唤了声:“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1]四格六法:四格为“才、政、守、年”,用于定期秩体升降;六法为“不谨、疲软、浮躁、才力不及、年老、有疾”,用于举勃不职。为当时官员升降考核机制。
——
下节预告:下雨——天公不作美,该来的还是要来
第6章 下雨
花架下的小姑娘,年芳十三。
正是比花娇艳,比水更嫩的年纪。
身上穿的茜红色折枝花上裳,配散花百褶裙。发上梳的花苞髻,并两枚青色叶型小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修饰,简要又素雅。
她的眼睛生得格外精致。眼珠大而清亮,眼尾又比普通女孩长一些。内双的两条弧度延伸至末梢重叠,一条微微上扬,一条在中途淡去。也由此,她仰头朝上时,干净的目光舒展,好像有点天真。垂下眼皮沉默时,眼眶里的亮光被遮去一半,显得待人有两分清疏。
侧目回眸的瞬间,目光未来得及粉饰,呈现一种难以捕捉的美感。尤其那投映于眸中的淡紫色花影,斒斓点缀,更将她衬得遥远又神秘。
世人只要瞧上一眼,恐怕再难忘记。
来人信步走到她面前,从她回眸到垂头,一幕幕净收眼底。他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他日若花开及笄,还不知道要美成什么样子。
封锦岫是懂规矩的。虽然今下礼教式微,诸多繁文缛节已为人量行裁削,可她还是向先生行万福礼。
微屈膝,微俯首。瞅着那双净灰布靴,一抬头便对上了这位年轻先生的笑。
仪神隽秀且先不提,单这一缕笑,却已经能称“不矜不伐”了。
封锦岫见过的人不在多数,却也不在数小。上至天之骄子,下至黎明百姓,跟着父亲在官场耳濡目染这么多年,瞧人的本事能说称职。
在官场上,她曾见过各类各样的笑。
虚情假意,阿谀谄媚,唯诺恭维,卑微强颜。这些笑或廉价或吝啬,总以不同的重度勾画着一个人内在的品性。
可先生的笑,她却是头一次遇见。
薄而半殷红的唇,弧度浅且细腻。唇角边的笑容有两点,既不淡薄亦不夸张。比微笑多一分,比纵情少一分,介于含蓄与亲近之间。
最是令人自在的分量。
封锦岫呆了片刻。再看这位先生眉宇间若有似无的英气,她便突然明白,这个人,她看不透。
毕竟是十三岁的姑娘,就算加上在京都浑噩过的日子,封锦岫的阅历也不过十六七。先生是个成熟男子,年纪不及弱冠,但尤应较她年长几岁。她看不透也挺正常。
只是,在有先前课堂上闹过的笑话,这样被先生看着,封锦岫不知为何却似心间打鼓。
~
封锦高在学堂内没有找见封锦远,往僻静处去寻,将将遇见了在花架下一动不动的一双人。
他一拍额头,拾台阶而下,面上笑意融融:“延表哥,岫儿妹妹,你们在这呢。”他也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打的照面,只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介绍,便顾及不得这些,立刻掺和过去。
“岫儿妹妹,你已经见过了吧。今日代课的先生,也是我姨父家中表哥。”他同时为二人引荐:“延表哥,这是我二叔家的堂妹,锦岫,小岫儿。”
封锦岫喉头一梗儿,心中骤时狂跳不已。难怪她方才心里念念不安,原来这先生大有文章。
大婶婶的娘家她是知道的,堂哥所称的姨父,必然是祁姓。
年龄二十上下,除皇室永字辈后,令字辈……祁令延。
祁令延?
惊惶过后,封锦岫面露一丝不解。因她从来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因着封家与祁家那点解不断的关系,封林海自担任侍读学士之后,与封家的来往则更加紧密许多。从祁国公府上的小姐丫鬟,到一墙之隔的忠勇侯府上下,封锦岫不说能辨识齐全,但每个名目至少都是熟记在心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一心宣称攀嫁的“皇后”,根本不是连理于太子储君,而是祁家。这也是为什么她称之为“乌龙”,且只能眼睁睁看着封家满门查抄,无力回天的缘故。
涉及到离间皇族的大罪,就算她是落入有心人的陷阱也罢,这个罪名,莫过于株连。
自重生以来,她渐渐懂得不少道理。离烈日越近,灼伤的可能越大,对待那种皇亲,她不该心怀妄想,所以会对父亲给予诸多忠告。
就算是眼下,饶是战栗、怨愤又如何?
知道结果的她依然惹不起,还不如是躲着。
封锦高是知道封锦岫伶牙俐齿的,见她满脸乌云密布,又不说话,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延表哥,岫儿妹妹是我堂妹,按着辈分,不如也唤表哥吧。如何?”他撺掇着封锦岫,让小姑娘礼貌地叫人。
祁令延性子随和大方。此一刻有这层薄薄的关系,脸上的笑自又亲切了两分,“秀儿。”很快同封锦岫打了招呼,眸子温温和和的,丝毫不介意。
饶是封锦岫再呆笨,这个时候一味缄默不言,反徒惹嫌疑。
于是也只得乖乖喊了人:“延表哥。”
封锦高终于松了口气,“延表哥是从京都来,小住游玩几日。适逢昨日在秋蝉山偶遇荀夫子,于是商议过学堂带两节课。岫儿妹妹可能不知道,延表哥可是国子监出来的太学生,目下已在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出任我们学堂的教习先生,实在与有荣焉呢。”
封锦高素日实则一个稳重自持的,目今在祁令延的面下,语气中竟全然是钦佩与敬慕。
可封锦岫是见过那官场的,虽然不清楚这祁令延是哪支哪系的,可人家头上挂了一个祁字,供六品文职必然也只是做做样子的。
所谓基层调迁,将来才不落人口舌。
她淡淡“喔”了声,没有过于刻画兴奋。
这种淡漠在祁令延的眼中则成了许有意味。他双手拂在背后,以着宠昵又带两份商量的口吻问她道:“秀儿能否告诉我,名字中是哪个闺字呢?”
十足是将她当作个大小孩儿啊。
封锦岫惜字如金,极不情愿地将字依次挤出:“云无心以出岫。”这就打发了。
谁知祁令延得字后一展笑颜,竟十分讲究地与她对应了句:“好,我记住了。岫儿。”
封锦岫真是头都大了。
~
却说天色愈见昏暗,这山雨说不定就什么时候下来。
去封宅找人的小斯这也来回话。说二少爷即封锦远,因讲义忘落家中折返寻拿,不想在山路上扭了脚,索性被夫人留下,正给大夫上着药呢。
封锦高这才放了担心,对学堂内也才请假。
放学之时,这雨果然淅淅沥沥下起来。
雨点不大,是山中常下的雾蒙蒙的那种。可一旦成势,仍可依着绵绵之态,将整座秋禅山铺得水灵透彻。
人不例外,山路也不例外。
此刻,封锦岫一手勾着小竹筒,一手稳住重重的小书包,眼巴巴地看着众人从她身边远行下山。
方绶湳替夫子整理完书阁,这会从学堂打伞出来,正见到了封锦岫。见她干干在雨中杵着,心疼地急将伞簷遮了上去。
“岫儿。”他性子慢,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这会儿也不例外,“这雨虽不大,可再淋半盏茶功夫,衣裳就要湿了,湿了就会风寒,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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