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对着这番痴心,上辈子的封锦岫只觉着是妄想。一个是高官千金,一个是乡野茶夫,门不当户不对,倒是将他低看了。可实际呢,京都里不乏纨绔贵族,门当户对的多了去,但真真有像他这般痴心长情的,却没有两个。
这对于脱胎洗尘的封锦岫来说,倒是难得珍贵。
若然决心留在老家相夫教子,平水度日,封锦岫首先会考虑嫁给类似于方绶湳老实痴情的人。
封锦岫暗地叹息,可惜了这方家的独根孤种,最后还是不得不娶来三姬四妾,开枝散叶。
而她,历来向往戏本子里的痴男怨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至于方绶湳……怕只怕与他仍旧有缘无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wu~好像没啥要说的,男主就在这里,揪出来揪出来!
——
下节预告: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第5章 先生
记不得是怎样拿两位堂哥做挡箭牌,将方绶湳打发了出去。
只记得方绶湳家是她出行必经之桥头处,封锦岫生怕他纠缠不休。不仅下学时多加回避,这上学的第二日,她也不得不越发早起。
一样采集叶露而去,一样包两朵栀子花藏于怀中。
今日唯有那一点点不同,想必是精神不及昨日。
歪在书桌上困顿少许,封锦岫抻腰醒来时,发现山房中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许多昨日不曾见过的同窗今日到齐,连教房里,亦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新来的先生。
这位先生年龄十八/九。身量颀长,宽肩细腰,面貌清隽且带分儒雅飘逸之姿。其目光华隐隐,其唇似嗔似笑,形容颇为平易近人。
身上穿一件青灰色净面杭绸长袍,发上是镂纹压黄珀玉冠并只青玉的簪子。除此之外,腰间挂着一件羊脂玉的无事牌,顶珠配穗颜色深幽且古朴,和他一身清淡装扮极为搭衬。
是个先生,且是个英俊非凡的先生。
封锦岫冷淡地瞥了一眼。笼统能算他个雍容闲雅的翩翩公子,余的倒没有太过惊艳。
毕竟她是从京都公子哥儿堆里待过的人。文质彬彬,潇洒倜傥,貌若潘安,各色各样的都曾见过。此人虽有远胜那些公子哥,但那毕竟仅一副皮囊而已,封锦岫自认为多的是风流,而非持重老实的。
一时视线错开,很快又将目光投入窗外那万顷翠林之中。
在山房读书的好处,便是时刻能静下心来。
底下一望无际的碧绿间,山雾峦峦,凉风纤纤。时有白鹤从深得青澈的翠浪中扑翅而出,随着软风与粼光的轨迹,慢慢划向白雾深处,荡出无数清澄涟漪。
封锦岫顿感神清气爽,嗅了身上夹留的花香味,这一时,思绪亦飞往了九霄之滨。
学堂里仍是寂静,一个略带磁性又温醇的声线适时飘入她的耳垂。清清冷泠的,说:“听完这首《秋词》,大家心里可有任何跟鹤有关的词句?”
这个声音似有着一种魔力。封锦岫彼时沉浸于浩瀚烟波,仅仅是在脑中搜刮着,那词却不知为何从嘴边溜了出来:“驾鹤西去?”
应该没错吧……尾音有些古怪,更像是自娱自乐……
然而学堂里仍是听得清晰,登时鸦雀无声,跟着哄堂大笑不绝于耳。
封锦岫立刻觉得不对,一时小脸唰得红去一大半。
心中不由纳罕,这分明是一个意境绝美的词语,怎么到了世人口中,非是红白丧事不能提及呢?完全是暴殄天物呀……
抬头去看那所谓的教习先生,唇角自始至终的一抹笑,分不清是在嘲笑她或是什么,只此,算是丢脸到家了。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先生顿了顿,深邃的眸子仿佛从未离开过,间或浅尝辄止一般笑道:“确实不如驾鹤西寻来得妙。”
~
虽然有那个所谓的先生为封锦岫打了圆场,可身为当事者,她今日之失态万难挽回。即使她早已不在乎那些个虚名,可女孩子家家,想人前保持优雅贤淑的小心思,仍是如出一辙的。
课间,封锦岫特意避开扎堆聊天的同窗们,独自坐花架游廊下郁郁寡欢。
抬头瞅那花隙间的淡白天色,竟同她心情一般,美中不足。
然而更令她头疼的是,铃兰知县的宝贝千金,苏蕙蕙,这时偏偏钻着孔地来搅她的雅兴。
苏蕙蕙也是她上辈子的老相识了,同是十三岁的小姑娘,爱穿一身大红五彩刻丝锦衣,戴两只红蓝镶金钿朵。
起初还是未能将她立时认出,是见了她胸前挂的镏金紫贝钏锡花璎珞,这才判定是喜老成打扮的苏蕙蕙。长得娇俏,明眸皓齿,就是过于明艳了。
不过苏蕙蕙对此很是受用,平日自诩高同龄女子一等的,因了这身装扮,越发相得益彰。
还未靠近,已经迫不及待撂起衣裙显摆一番,“前几日春荷说在街上瞧见你们姐妹二人,我还不肯信。心想病在床上连饭都咽不下去一口,哪能这么快就活泛过来。不想今日兴起来学堂一瞅,你还真没死呢,封锦岫。”
饶是封锦岫与封锦云容貌相仿难断,苏蕙蕙却从未将二人错辨过,这一点,封锦岫也觉很奇。
不等封锦岫的回答,这苏大小姐便故作摇曳那廊上花架,枯花随而飞簌,皆如泼天大雨一般撒在了封锦岫的身上。
封锦岫小有不悦,因提醒了句:“苏蕙蕙,你可是大家闺秀,闺阁礼仪可不能忘。”
按着她二人的经历过往,必是少不得相互打压过活。而封锦岫早已没了那般好胜心,此话说来中规中肯,是程度极轻的。
苏蕙蕙挑了挑眉,大觉不习惯:“病傻了?怎不会说话了?”仿佛要与她刀锋剑语过两遍,才当是正常样。
封锦岫忍不住笑哂,准备起身离去。
苏蕙蕙还是头一次吃她的软门钉子,这一刻尤是不依不饶起来,拦在她身前,乔张做致道:“真真奇怪,一夜间变了性子不成,事事争先的人如今委身山野,不去享那泼天富贵,是打算学你大婶家清修?”
封锦岫觉这话殊途同归,抬手便将衣衫上的花沫拂下,认肯道:“正是如此的。”
这下,苏蕙蕙算是被她爱不搭理的态度彻底激恼了。
“封锦岫,你怎么回事儿?”
小脚一跺,双手上前便将人又拉了回来,“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你是受不住京都达官贵人眼色,这才心愿留在铃兰吧?什么清修度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寻这么清高的借口有何用。我看还不如让你老爹回来在我父亲手下做事,月给绿米两石归够你们一家人吃吧,总比去京都丢人现眼强。”
封锦岫此番闷声不吭,苏蕙蕙便以为大有成效。
另又碎碎挖苦道:“没钱还想谋官,未免太天真了。”
封锦岫本没有听讲她的纠缠之言,诚然她最后这句话,确是难得一针见血。
因知这苏蕙蕙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封锦岫躲着不行,自又懂得一味退避不成法子。一时温温笑道:“苏蕙蕙,你可知道四格六法[1]?”
苏蕙蕙没曾试想封锦岫会挑开她的机锋,秀眉拧成小山状,“什么……格,什么法?”
“朝廷最新敕令,四格六法的考核由六年缩短至三年。”封锦岫把玩着裙上的枯花,视线飘至云外,仿佛说话的不是她自个儿,而听话的亦不是苏蕙蕙。
“我父亲会去京都讨官,是因为我们封家自来勤奋向上,不抱旧守尘。而你的父亲,说句大不敬的,虽然抱着以钱财捐来的金饭碗,可到底是个挂名县官而已,山县政绩并非是说做就能做出。捐官侯职的人每年递增,苏小姐可有居安思危过,三年之后,苏县令会得到一个什么样升降考核?”
这话并不是封锦岫故意唬人,那翰林院孔目的空缺,也是因为新敕下发才被人为空缺出来的。
而苏县令这些年来无过失无政绩,也确实是在三年之后被郡级降职,退居县丞之位。
苏蕙蕙因而被迫嫁与新晋县令之子,以求官官联合,不使过往毛疵旧案毁她父亲一世前途。这在三年之后,几乎传遍铃兰老乡之耳。
封锦岫虽然厌恶苏蕙蕙的骄横蛮缠,但这个姑娘除了嘴酸之外,心性不坏。同是身为女子,自然不忍她毫不所知地就葬送自己幸福。
话至痛处,苏蕙蕙已然色变。封锦岫便垂下眉目道:“苏小姐,苏县令十分不易,你若有功夫,便多花心思为家里操心吧。”言下之意,实在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心计。
苏蕙蕙这下彻底气败。原本是来找封锦岫的笑话,不想这丫头全不接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有中伤她,却被棉里的利针狠狠刺痛了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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