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关系素来极好,太子年纪较轻,大抵也是怄一怄气,不会表现得太过。
于是这一顿“鸿门宴”,祁令洹知断然要去的。只是一想到“紫云坊”那个地方,眉头便不由自主微蹙。
太子明知他不近女色,特意安排一个风流之地请宴,摆明是想有意为难他。
因而垂眸浅笑了一番,对着洪世彦拱手道:“洪主事不妨入府稍坐,我且看这府中似有客人,当要打过招呼且换身衣裳再来,这样如何?”
洪世彦也看得出那马车寒酸简陋,想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然而郎中大人竟还要亲去接见,便可见得这满城誉言不假,这侯府大公子当真是个面面非凡的人。一时自愧不如,更有敬仰,道:“下官便在这里等着,祁大人您请自便。”
一时祁令洹再次打量了这下处的马车,继而先回了府院。
封锦岫掀开车帘的一角,好奇望过去时,却也只见得一个模糊不堪的背影。好似有些眼熟,却没能认出这就是一年多前的那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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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封锦云带封锦琇去携香居见了许老太太,祁令舒在旁陪着,祁令嘉也候在房中,今日瞧着格外高兴。
老太太很喜欢封锦云这孩子,眼下正近羞花及笄,模样又生得玉雪玲秀,端识大体。若不是出身贫寒了一些,论模样和气度,倒也和祁令洹很得般配。
唯独可惜了。
封锦云却也老实说了小妹身体不适之事,这么一来,许老太太也便瞧得出她姊妹间的情分,不便久留多说话了,说她行自己的事便。
两厢告别,正逢祁令洹换过官服,按例来与老太太请安。
二人进出之间,于携香居的门前打了照面。因二人从前于孙府有过一面之缘,是以封锦云这边很是懂事地轻轻蹲礼,温言唤了声:“祁大人安好。”
而祁令洹呢,每每见着她便不由自主想起铃兰的小岫儿,自然而感亲切与善缘,颐然而有礼回道:“封小姐请了。”
这不过是一个来回问候的事,许老太太何其精明,坐在楠木椅上立时就看出了几分不同。且说自己方才还动了这样撮合的心思,竟然祁令洹也待这封家姑娘有些别样,这个念头迅快在她脑中闪过,莫不是二人真有这样的缘分?
一时将话捂着没什表露。
封锦云且也告退离去。
祁令洹便将赴太子宴之事同老太太言说,老太太眯眼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而后,一旁封锦琇自然也上前来蹲了礼,甜甜道:“琇儿可想洹表哥了,洹表哥近来好吗?”
却见封锦琇如今十二有余,将也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了,举手投足之间稚气不减,却也比从前知礼许多。尤其那双水亮晶晶的眸子,看人时乃有十足乖静俏皮,诚然是铃兰那袤宝地养出来的水人儿。
在几个小辈的面下,祁令洹历来是毫无架子的,上前说话也即是半蹲身子,伸手捻了捻那张圆嘟嘟的小脸,道:“表哥有琇儿念着,定然是不能再好。而我瞧琇儿的身体也越发健好了,不知这一趟可还吃得消?”
小姑娘恨不能拉住祁令洹说个没完,然而老太太毕竟在那呢,这侯府不比家中,她自然还得半拘谨半端着。
只好道:“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一路上亏堂姐与婶婶好生照料呢,琇儿觉得很新鲜。”
祁令洹唇角的笑这便浓了两点,但想那一日巡防营的侍卫来侯府回话,他就早知小岫儿安稳来京了。唯独还来不及去看望她,心里却是一直惦念着这件事。
老太太这时也说话了,道:“难为那个孩子了,却说是车马不适的底子,人在外头且未进府来看上一眼。这样乖巧,嘉哥儿改日去人府上谢过的时候,当是带些雪莲去给补补,记得了。”
祁令嘉今日心情值好,老太太不论说什么,他皆毫不思索地应下。
而祁令洹这会儿却是渐渐敛住了笑意,听出了他方才险些错过的事:原来,小岫儿竟然也来侯府了,然而没有进门,正在方才那辆车马上坐着的。
老太太那里本无心的一句,竟不想使祁令洹有些心不在焉。一来二去,兼说回到太子请宴之事,又告诫到筵席之上细末事项,更叫祁令洹有些站不住了。
不过,祁令洹到底是行事稳重的。尤其在那次没来由的冲动过后,遇事又多了两分从容。
倒不是有意为之,而只是单纯不想再将念想复杂化——他关心小岫儿是一面,自己行为激越,该不能与之混为一谈,更不能有何不清不楚的念头在内,仅此而已。
一时和老太太说完话,祁令洹便先退出了房门。
然而这么一静下来,祁令洹却格外想见见小岫儿了。
这一年多来,虽是有个模样相近的封锦云在孙府走动频繁,可二者到底是不大相同的。祁令洹惦记的是,小岫儿是否仍如从前那般倔强,又是否一见到他,依旧像受了惊吓的小刺猬呢?
他不由自主抿唇笑来,有意无意的,步子也加快了三分。穿过花庭,拾阶而下,很快便出了侯府大院。
只不过这会儿毕竟迟了一步。
目下大门外路人三两,外头洪主事孤零零来回慢踱候着,方才那辆马车显是顺着两道车轨早走远了。
第25章 晚宴
到了隔日,封锦岫才知阿爹是晚前正亥回家的。
那时身上沾着乱糟糟的酒气,悉是萧宝珠替他将衣衫换洗了干净,周姨娘却是睡得雷打不动。清晨听了这个事,便叫封锦岫心中小有不悦。
早餐之际,封林海也难得留下来一齐用了清粥薄羹。
周姨娘是不得上桌的,封林海平日没有特意约束过这个,今日萧宝珠便也没有刻意提及,而一起在桌上边吃边聊。
正说昨日去孙府上吃酒晚归之事,萧宝珠真真嗤之以鼻,便又少不得一些埋怨封林海的话语。
饶是封林海满腹经纶,足以独当一面舌战群儒,奈何每每在萧宝珠面下却是半个子儿都挤不出的,终于是抵挡不住了。道:“你且先别怨这应酬之事,我当有正经事要同你商量呢。”
萧宝珠也是得理不饶人,好歹又不能误了正事,便气结地叫他直说。
封锦岫对阿爹略略点头,意思是打气、鼓励。
封林海亦心领神会,直接道:“昨晚宴上,孙大人那里却是有些个奇怪。你知他本是难得回京一趟的,不知如何知道了你们来京的事,忽提及邀我们全家去聚香楼吃宴。我是想如今你们初来乍到,有些拜访当要讲究主次先后,才又没有这般含糊答应。于是又给建议,说让小辈一齐玩玩聚聚,也当是承情了。宝珠,这件事,你却怎么看呢?”
这件事,咋听起来很是普通,其实确有两处玄机的。
一则,是请客吃饭本身。
这封林海虽然是孙氏府上担当的西席,然而归根究底还是忠勇侯府上托了情面,是以这先拜访谁,后走动哪处,皆有些个讲究。请客一说虽然好意,然这两家皆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稍有不慎,那是既容易得罪人,亦不免叫外人看笑话。
再来,便是孙大人示好之意了。
封林海这个内阁文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谈交情、利益还为时尚早,不必拉拢,更不论说选边。孙大人这个示好,显然又有些多余,却不清楚他究竟意欲何在呢。
封林海的奇,自又指那后面的一桩。
然而究竟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是以萧宝珠也很得要领,对他的建议赞不绝口。
“毕竟是大嫂先托侯府写的推荐信,在那孙府上也是同祁夫人打交道最多,首次拜访应去祁家的。不过孙大人又开了这个口,让孩子们来往一二,倒也折中。”
这个话是对应请客一辞来的,封林海自然也顺着话往下说,“孙大人倒也十分看得起,请了不少名门闺秀前来相陪,皆是有头有脸的。就是连我为官至今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言下之意,竟是对方颇为抬举与看重。
封锦岫这边,却是将这一来二去的话都听明白了。
如今,崇文帝常年困疾已是众所周知的。皇权势微,外戚掌权,以孙太后为首的定远侯府、都转盐运使府横行京都,除皇姓祁家外再难棋逢对手了。
可近几年来,太子生母许皇后却又堪称后起之秀,熬不住孙氏对其常年的排挤打压,便借将来太子莅登大位之势,与其母家博望侯府沆瀣一气,同孙氏分庭抗礼。
诚可谓不分伯仲。
这几年来,权利的分配与官员的委命,便成了这孙、许二人明争暗夺的对象。但凡有些能耐的新官上任,必要好生拉拢一番,归入自己旗下。而封林海的好奇便来自于此,而今,竟然是他被那孙府上的认下了苗头。
所以这场复杂的家宴,亏得封林海推脱及时。否则就眼下半吊子的情形来说,还当真难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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