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还是第一次领教守愚藏拙的内意。且还是从封锦岫口里说出来的,实在醍醐灌顶。
封锦岫也难解释什么。这些个道理也不是一日养成的,有时候“不撞南山不回头”,等到头破血流之时,人自然而然就懂得往后退却一步了。
海阔天空,相时而动,这也算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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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姐妹二人前头游廊说话,庭院不远的这边,正是祁令萱并她贴身丫鬟方晴出来透气。
这一番话,不该是让其余姑娘们听见的,省得她们胡思乱想,反而弄巧成拙。而这里头,尤其不能叫祁令萱听去,否则以这个姑娘的手段,真就不同那些小女孩家家不痛不痒了。
然而祁令萱毕竟将将把话听完,从二人离去之处现身出来。
方晴也是吃惊了。闺中姑娘都说那封锦云乃个玲珑心肝的,如今她听了那封锦岫的话,可真能算是青出于蓝一般,与她家姑娘比之,竟然毫不在下风。
祁令萱往常是个优柔随和的性子,其实尤其一个爱论高低贵贱的。之所以同那些姑娘相处和气,不过是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她们,若寻对手,当是要与她实力相当的人,那些个虾兵蟹将从就未入她的眼。又何必与她们费多口舌。
可封锦岫这番话,却足足打了祁令萱的脸。
一个小她两岁有余的姑娘,竟然把她当猴耍了!
方才宴席之上,她也曾留意过这个新来的封锦岫。但见行事笨拙,土里土气,却也没将她当作一回事。不曾想,竟是被她扮猪吃老虎了,真真是有些个心思的。
可论心思,那封锦岫还嫩了点。
祁令萱便搭着眼对方晴道:“你去跟聚香楼苏老板说,将方才那个毛毛躁躁的侍女打发出去。就说是影响了今日之宴,主客微词不悦,容不得她在这里继续做工。”
这个意思便很清晰了。祁令萱前头还做好人将放那侍女一马的,眼下出尔反尔,将话移花接木镀到封氏二姐妹身上去。之后,还多的是流言蜚语等着二人。
其实话又说回来,她却实没有将区区五品官员之女放在眼里的,只是小惩大诫却也不能少。毕竟么,她祁令萱还从未在人前吃过今天之亏。
于是也将这事放了一边,先回席上。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各家姑娘玩闹一宿,也都等不及想要回府歇息。
然而祁令萱不来,大家又没人敢提前先走。这会儿得了祁令萱的话,大伙儿才各自拾掇,互相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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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各府的马车皆在聚香楼外等着小主子。祁府的车马当是其中最气派、最庄严的一个。
各路姑娘一出门,一眼便能瞧见那锦车绸帷,兼挂着一只绘“祁”字的灯笼,能令人好一番羡慕。
祁令萱众目之下进了那车子。而上头等着的人,才真真是满城佳誉人相结交的,正是祁令洹。
祁令洹今下是顺路的。因接连两日为太子相邀,强拉去紫云坊作陪,目下也是才吃酒下席。
紫云坊与聚香楼仅仅隔着一条大街,回府亦是顺路。祁令萱出门之时特意叮嘱他要来接人,如今这时,便是等有好一阵子了。
祁令洹酒量极好,酒过三巡也只微微面红,不曾伶仃大醉。然而身上透着幽幽酒香,举手投足间敛雅疏阔,其实也无不是一番迷人的景象。
祁令萱是格外钦赏祁令洹的,在她看来可谓独而唯一。此刻见了,不觉与有荣焉且心驰神往,因娇声道:“二哥,难为你过来接我了。”
祁令洹提眉瞅了其一眼,但见她酒醉面红,便好意将连珠的窗帘打起,“就是了,国公府上之车驾应不比侯府的少。”
这显而是玩笑话,他接着打趣道:“你也是十七岁的姑娘了,出门在外无人照应,当要带着随从护身。就算不喜大男人陪着,多带几个丫鬟也要稳当些。”
这个话是针对祁令萱至今不肯婚嫁的事说的。
祁令萱这个姑娘,大贵的身份摆在这里,便是还未及笄时,就有无数人踏破门槛相求。而结果呢,祁令萱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全数推脱打发了,竟是个瞧不上任何郎君公子的。
虽然祁家的姑娘不愁嫁,可一直这样拖着,难得不出闲话。
好在祁令萱在他面前总是听话的,垂首认道:“方晴与我一道,我命她去办点事,一会儿就来了。”
祁令洹自打去了忠勇侯府,对祁令萱的事便疏忽了许多。只觉得小妹性子冷傲是一个,再来就是太过护他,有时候甚至于无理蛮缠,总归不是他乐业见到的情形。
因与她无话好说,闲往窗外看了一眼,却正见两个身量一般的模糊影子从聚香楼内出来。两人携手笑谈,正也同身边之人说着体己话。
而那二人自然是封锦岫与封锦云了。和祁令舒、祁令稥道了别,当下正找封府雇下的车夫。
但凡连个轮廓都瞧不清的光景,祁令洹却仍煦煦一笑,作势便要下马车。
而祁令萱却几乎是料准了一般,不紧不慢地正将他拦下,道:“二哥,萱儿头晕目眩的,想是醉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一人回家,如今京都甚不太平,别的怕出什么事儿。”
难为祁令萱如此随机应变,竟将借口圆得有模有样。
而她这会儿的阻挠也并不是空穴来风。许老太太身边也有几个口风不严的,机缘巧合,也曾听说了那老太太相中封锦云之事。要说她打心底瞧不上任何姑娘,自然就觉得无人能配得上祁令洹,别说那封氏女,就是远胜过于她的,她同样不待见。
她的二哥么,当然只能待她最好。这份独有的优越感,断不能为旁的人觊觎去。是以明知封锦云正在那外头,自然使尽一切手段,绝不能让他二人有再多的交集。
祁令洹自是精明绝顶之人,一眼便看穿了祁令萱的欲盖弥彰。
须知她平日也是知书达理的性子,然而有些时候将将偏执、强势,认准之后就从未服软放手过的。
也许是有疏于管教的事实在前,祁令洹对她便也不是一昧说教,而多待以包容优待。
当下理袍重坐于车内,养神闭目不再观窗外之景。心中却想:小岫儿那里,当要择一个正经体面的时机,去专程看看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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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封锦岫这边呢,原以为今晚是再不能横生枝节的。结果回到家中梳洗歇下,才发现发上那只叶子小钿不知去向了。
另一只呢,也是松松别在垂髻上,险些不翼而飞。至于那只是何时掉的,又掉于了何处,她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那本是封林海于铃兰为官之时买予她的的生辰礼物。封锦岫素来是个念旧的,饶是上辈子金玉满堂钗环琳琅,她也一好生保管着呢。
如今才来了几天就弄丢,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这么一来,当下也睡不着觉。想着隔日的头等大事,应是要去聚香楼将它找回来。
第28章 重逢
一早,封林海便告知了祁令嘉将来府中拜访的事。
虽说封林海还未及携妻子去侯府拜访,不过祁令嘉乃侯府庶出,代表不了侯府,他以封锦琇之名义来道谢,这个情当也承得住。是以仅交代了些布置、采办之事,一早便上职了。
府中琐事仍是周姨娘掌管的,慢慢吞吞地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更没有麻利地交给萧宝珠。知家中将要来客,便又找封锦云领了二两银子,道是张罗之用,这亦是难以辩驳的。
然而封锦岫今日没工夫料理她。只等日将正中,便沿着昨日赴宴之路,寻找叶子小钿去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转眼两个时辰下来,沿路两道、聚香楼中都找了仔细。竟然不获半点蛛丝马迹。
这样看来,封锦岫便觉得应该是为人捡去了的。
一时从聚香楼内出来,尤其沮丧。正打算从原路回府。
不经意时,却仿佛又瞧见了个熟人,低垂着头眨眼从人群中闪了出去。因跟随卖狗肉的车贩一路至旁间的小巷,认真量看那车边儿站着的妇人,竟果然是顾姨妈无疑。
顾姨妈是一早就出了门的,拿封锦云的那二两银子,说是出来置办些果蔬干货。
然而这一路上却是眉飞色舞的,紧跟着卖狗肉的贩子来到了这家小院门前。院簷上挂着只红底灯笼,绘有大黑的“羊”字,仿佛是个挂牌作坊。
作坊内便有一嫂子出来打招呼,二人时说时聊,关系极其不同一般。
却听那顾姨妈开口道:“大姐如今生意如何呢,各馆子里头销得可顺畅?”
那嫂子便回道:“正是一直奔波着呢,你的那份却还是昨夜备好的。如今竟然越发难做了,你那里头月钱却也减下来了不曾?”
顾姨妈又道:“什么减不减的,一直就是那几个子儿。不过是人铃兰来了个做主的,凡事便没得从前那般顺畅了。真是好事占尽、无功受禄,叫人好不平愤。大姐在外头也当为妹妹多抬腰,和气生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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