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封锦云呢,自然要好上一些,却仍又有说不出的感觉。
因说了来意,周姨娘也即得要领,命顾姨妈去库房找找薄毯丝绵之物。
然而顾姨妈掌灯去了半会儿,即来回话道:“库房里越冬的棉被有许多,薄衾却是没有多备的。且皆已送至姑娘、老爷的房中了,若仍有缺计,想是要明日再去定做几床的。”
周姨娘也面露大意,惭愧地对封锦云道:“也是我疏忽了,这京都气候诚然与山里头不同,竟不知二姑娘是择床的。然而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了,就看选两床单子给姑娘将就一晚上如何?”
两床棉布单子确然太过寒酸了些。封锦云听了轻轻蹙眉,却也不能因这个去向阿爹讨被子,是以也只好令小妹委屈一下,道:“岫儿,你看今日夜深了,便先拿着对付如何?明日阿姐上街命人给你做面合适的。”
封锦岫一时没答话,意味深长地扫了周姨娘一眼,才又弯了弯唇,“那就烦劳周姨娘了。”
周姨娘也和气地以笑相陪,即命顾姨妈将单子直接抱去了东边的耳房。
临回房之时,周姨娘与顾姨妈在后头赔送。
封锦岫突然想起什么,走了两步便又回头,画蛇添足地叮嘱道:“姨娘若寻到库余的被子,直接送来东厢便好,毕竟这更深露重,我还是担心睡不好的。”
周姨娘脸上的表情似乎沉了下,连又笑说:“这是定当的。”
于是又才两厢回房。
其实方才那句话,封锦岫是有意说给周姨娘听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封锦岫却很了解周姨娘的宝贝儿子。因封锦还出生之时闹过几场小病,半岁之前体质一直特殊,或畏寒或怕热,便是白日醒着玩闹着皆是一件糟心事。
邻居家的温大夫便好心给了建议,说幼儿肤嫩,既对温度敏感异常,便以桑丝为服以蚕丝为被,如此带到岁长便又会自己完愈了。
也是因了这件事,家中一直为封锦还及周姨娘备着两床蚕丝被,厚薄皆有,之后便花样更多,泰半搁在她自个儿大花柜中的。而这其中有许多私房,还是昔日封锦岫半睁半闭眼大方让出来的。
封锦云没有管理着库中琐细,自不可能祥知这些条条目目。而封锦岫既已先知,又听周姨娘这般粉饰,自然就猜到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上辈子萧宝珠与封锦云被接来府中,这周姨娘竟是这样两面三刀对待的。
知封锦岫是喜奉承,凡事便挑好话来哄着抬她面子。她是封氏的嫡女,有她处处维护,这周姨娘腰板自然硬气许多。
如今再想想,那时阿娘与阿姐初入府中,的确与自己甚至父亲发生了诸多摩擦。封锦岫还只以为是她二人在乡下过惯了,与京都生活格格不入,以致于颇有微词。却想不到是站在她这边的人在从中作梗,干着挑拨离间的事。
老天明鉴,她竟还以为周姨娘是个安分老实的人,如今却是错得离谱。
第23章 合欢
一夜过后,天又热三分。
萧宝珠与封林海许久未见,夫妻二人难免恩爱缠绵一宿。彼时天道虽热,她却眉梢带笑的,每寸肌肤亦透着红光。
也怪不得她这么高兴。在来铃兰之前,为人说三道四得多了,她亦险些将封林海当作了薄情寡义、喜新厌旧的人。
这时来了京都,随口与婆子打听了几句,才知那周姨娘是孙家府上的下人出身。
许是苦日子过怕了,便凡事巴着贵人谄媚,封林海待她不过泛泛之情,想又是使了些个手段才与之有了一夜之实。
而封林海是有担当的,既怀有了封氏子孙,收她入门全然是责任之内。只是那之后以至今时产子,封林海是再没有碰过周姨娘一个手指头,鉴她在府中操持有功,才相敬如宾,全然没有情分的。
有了封林海的这些话,萧宝珠再是揶揄也无趣了。知他心意未变,如今一切风调雨顺,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周姨娘一早去给萧宝珠请安,日时正卯,封锦云与封锦岫也在花厅中。
封锦云是要去女学的,一直以来,是她两面兼顾,领了家中半数事务。这会儿是封林海提的意,出门时交代她将账房交接给她娘亲,令她今后安心上学。是以她一早便将账簿拿来,正教萧宝珠看过去的账目呢。
厅中两溜六张虎皮樟的交椅,中堂上挂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旁有一张榆木制的八仙桌,桌缘一圈黄花梨椅櫈,封锦岫却正坐在那里头喝粥。
见周姨娘过来问安,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儿去看她。
出于习惯,周姨娘还是先往封锦云身边站去的,后才给萧宝珠维诺地蹲了礼。
封锦岫却见她这个习惯从前是用在自个儿身上的,她原来很是受用,这才叫周氏钻了空子。而今封锦云却端着不偏不倚的距离,饶是周姨娘欲依仗长女的气候惺惺作态,这会儿也不得计成了。
这么一来,封锦岫便觉得让阿姐先来京都坐镇,果然是个不错的决定。
萧宝珠相对来说大度,不知个中曲折,便也不会刻意去为难她。唤她在西一溜的椅上坐下,“今日太早了,带孩子是日夜辛苦的,之后便可少这些礼数,以后也不迟。”
周姨娘点头答应一声“是”。
封锦云便接话道:“姨娘来得也正巧,我正与母亲交接账房事务呢。不知父亲可有跟你说过,这两日需将府中一应大小事务梳理清晰了,一切交由母亲操持。又说对还儿也是好的,姨娘当可抽身出来好生修养一阵子。”
这话说得仿佛极为周姨娘着想,但其实却又是在立威。周姨娘面容僵硬,却仍挤出了笑声,“那是自当的,我尽可麻利一些。”
听完这话,封锦岫便觉得其言行尚在底线之外,是以又轻松挑吃碗里的清粥。
~
却说周姨娘离开花厅,五味杂陈地回去西厢房。在角门边上遇见后罩房过来的顾姨妈,那心中之厌恶登时也不再伪装,全然展于脸面上,真真是变脸比唱戏精彩。
顾姨妈也听说前头的事了,俩眼珠扫着花厅的大门,附去周姨娘跟前声小:“姨娘快别这张脸,叫人看见不好。有事咱回了房说。”
周姨娘也是听她话的,立刻又端着副体贴温柔的架子,边走边小声报怨:“也怪我是个没福气的,没能先遇见老爷,任劳任怨讨好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享了一年的清福,人家里的那个又来了,眼下还是得靠边站。”
顾姨妈道:“姨娘干什么要与那个比福气,却没见她两个都是姑娘么。这老爷的仕途一向顺畅,今后之家业毕竟还是要传给儿子的,您往后想想,不都是您做主了么?”
听了顾姨妈的安慰,周姨娘才略略扯出抹笑容,道:“也是。”
过了一会儿,却见封锦云从花厅出门去女学,周姨娘瞧着又暗生较劲,偏觉得这老爷对俩女儿未免太疼爱了些。
尤其是那个刚来的小女儿,人都没露个影儿,却已经想到给自己纳丫鬟了,当真是个矫情的主。
而顾姨妈向来是知其心意的,看了那封锦云一眼也道:“这大姑娘毕竟是年长一些,做事顾全大局脸面,不冒进也不阴鸷。那二姑娘刚进门就领了五两银子去买丫鬟,可见不是什么和善的主。尤其昨夜她最后那句话,我听着毛炸,总像被她看穿了似的。姨娘这阵子要小心些那个丫头,没摸清底细之前,尽可不要露底了。”
周姨娘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怕还长她志气了。你且只要记得,府中事务没必要迅快交出去,列库房明细时,当删则删当挪则挪……至于我房里的家私,都拿回娘家给去我兄弟,省得便宜了萧氏。”
如此,顾姨妈自然照办。
~
而封锦岫这边,早餐过后,自去唤封锦琇起床了。
小姑娘在铃兰便是贪睡,连近一月的舟车劳顿后,昨日那一觉就睡得更沉了些。等到合衣收拾完毕,日头已上了三竿。
封锦岫细心地为她穿上藕粉色的小马褂,一面扎紧裙带一面将盘扣收拾齐整一些。端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满意点头道,“再给咱们琇儿梳个双环垂髻,出去走一圈儿,必是娇俏可人、人见人爱了。”
小姑娘拉着百褶裙在地上转圈圈,兴奋道:“那琇儿的嫂嫂会喜欢吗?”她指的是祁令舒。
这阵子以来,她十分期待与那位未来大嫂见面。
封锦岫收敛两分笑意,“当然了,这还用说?”
祁令舒自然是京都难得的大家闺秀,性子温婉,端庄从容,很是得人喜欢。封锦琇活泼可爱,与祁令舒待在一块才叫“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呢。
一时封锦琇笑得更加灿丽,已经迫不及待要拉封锦岫去忠勇侯府。可封锦岫哪里有那个胆气呢,仍然是心有介怀的,恨不能敬而远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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