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封锦岫一直觉得孙、许二人十分可笑,天下谁人不知这社稷必然姓祁,哪由得她二人这般玩弄鼓掌呢?
可也就是因为大意了,她究竟是栽了这个跟头的。明明是摊浑水她却未能看清,蒙头扎进去,最终换来一道懿旨抄家。
她当时且百思不解,如今重头来看,却是多少明朗了些。
只恨生不逢时罢。
这个思索却只是片息之间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两个女儿答应替父去赴宴的。
封锦云少了那几年的记忆,自然无法与封锦岫想得相同。只是想到今次宴会,大约少不得一场是非横生。
一时封林海不再去提这件事,而打量了小女儿目下的装束。因觉过于简便,便对萧宝珠道:“晚宴便是定在明日,岫儿才来,家中虽是有许多绫罗绸缎的,却来不及给她做身体面的衣裳,这倒是有些遗憾。”
封锦云房中是有几件新衣的,听闻此话,便不遗留余地全让了出来。如此,封林海才没再多惋惜。
不过,仍然口吻肃厉地对周姨娘紧唆了一句,“你且快些将府中事务整理了清楚,交给夫人。别整天无所事事,白白把事情耽搁了。”
周姨娘真真大惑不解,既听不懂他们夫妻间的对话,且又还莫名其妙被呛了一嘴,可算是憋屈到家了。
可凭她的身份,又不敢顶撞半句,只好就这么先糊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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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到晚宴当天,萧宝珠将事先备好的几件钗环绢花送往东厢房内。
却见两个女儿已将服饰收整完毕。
大女儿穿一身紫兰苏绣月华锦衫,颈戴一串琉璃沧海蓝白珠花璎珞。小女儿则是泼墨菊纹上裳,配一翠纱露水百合裙。一淡紫一鹅黄,端是无物修饰,却也亭亭玉立,宛如两个神仙妃子下凡来。
萧宝珠顿时颇有感慨,道“女大十八变”,此一刻见着两个如花般的女儿确然幸福不已。
然而之如等到两个女儿出嫁为人妇时,却又要生生分离,竟不知那时又该是何样的心情。
一时将描红黑两漆的妆奁镜匣放置在梳妆二抽屉上,揭开大漆盖子,将里头绢花小钿摘了出来,一一比给二人选看。
封锦云是不大挑剔的,模样生得好,不论戴鲜艳的或者明媚都能衬其一派好肤色,故而凡事随萧宝珠的喜好。而封锦岫却总不似那十四/五岁丫头的性子,自来不爱戴花儿朵儿,反而简便为要。
对萧宝珠道:“岫儿很是喜欢这对叶子的小钿,且梳个垂髻配这两对就足够了,那些个一直戴不惯,免得稍后还是忍不住要摘下来。”
封锦云竟然点头道是,“嗯,我且遇到过的,小妹但凡将那些饰件揪下来,便是活脱脱的个女疯子,必是好没得行头的。”说完之,便忍不住拊掌大笑。
萧宝珠也笑了,道:“也罢了,你兴许不习惯这京都之气候,以后便是有你哭闹着要戴的时候。”
这样,二人就这一番装束,申末时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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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这边正于外头收捡行当,两位姑娘还未出来前,便刚巧候见了邻居家温大人的公子。
且看他一身倜傥神仪,身长七尺,肩边铺一件米黄色褡裢,兼挎一只出诊的黄木药箱,极是有悬壶济世之超然风范。车夫是以下意识上前打千作揖,乃问说了两句吉利话讨彩头。
温玉卿为人温柔敦厚,来者不拒地与车夫寒暄了片刻。
也正在这时,封锦岫与封锦云正一道从封家宅子出来,二人装束绯丽,窈窕蹁跹,竟然似画中走出的红粉佳人,将这小小深巷中的目光全数吸引了过去。
因早有那些隐隐的情愫在前,温玉卿这时却是早将沉溺进去了。炽热的目光毫不含糊,羞赧又轻狂地铺在封锦云的身上,是半点都挪动不开。
封锦岫直喇喇地上前牵起车帘子,回头因望了那个方向一眼,故而大声唤道:“阿姐,你行动当要再快一些,不然这立马就能描进画儿里头了。”
封锦云却知道她是在说什么的。即时也垂首快走两步,至她面前嗔睨了其一眼,先上车内。
封锦岫因此将这一眼好生琢磨了番,这才觉得自命不凡太过,竟然阿姐是知晓那温玉卿心意的,当真是意外。
一时跟上马车,坐于其中便开问:“阿姐,你且听懂我是何意了?”
她这个话倒是直接,饶是当事人再不懂其中玄机,非是要为她强行提醒点透不可。
却见封锦云羞答下脸,绞揉着帕子,不以为然地答道:“都叫你能看出的事,我自个儿哪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么一来,封锦岫却是更为诧异,那温玉卿既对阿姐如此痴情,为何阿姐偏偏要装聪失聋,浑然不见呢。
“那阿姐,你竟一直装作不知情吗?难道这温玉卿不是个良人?”
封锦云一时镇静下来,脸颊的红也渐渐淡退下去,因感叹道:“这个世上良人何其多,却无非讲究缘分二字的。你别看这二字浅薄,若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那便是走不到一处,处不到最后。而你姐姐我同温公子两个,与这二字皆难沾边的。”
封锦云这番话,措辞极其委婉含蓄。笼统算来,其实便是“郎有情妾无意”的意思。
封锦岫便了悟了,不再说什么。
一时之间,车马抵达京都最气派的老字号酒楼,聚香楼。
而灿烂炳焕的酒楼外头,真真车水如龙,每车上纷纷挂有各家府邸的马灯。
可想这各家小姐泰半都到齐了。
第26章 姑娘
聚香楼是京都出了名的贵耀之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能到这来请客聚筵的至少四品官员之级别,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小贵往往仅能尝个味鲜,来得两次就算不错。
今日之筵,名义上是孙府小少爷孙蔚皋做东。然而他年纪不越十二,实在拿不住这么大场面的,于是便请了长其几岁的表姐祁令萱主持此席。
祁令萱的生母是定远侯府上的嫡女孙孝林,德高望重中的显赫之族。
虽说嫁祁国公府为续弦,多少有些屈尊降贵,然而毕竟是国公府上的正房,地地道道的皇亲贵族,这份天恩荣耀便弥补了那些个遗憾。
至于其女祁令萱,如今近十七,既为定远侯府的外孙女,又是国公府上的长房嫡女,这声望及地位便可想而知了。
封锦岫是不知今日这轮安排的,如果提前得知了,当是不大情愿来见她。
刚到聚香楼的时候,封锦岫还颇有些难以适应。这酒楼周遭繁华之盛,不输从前,然而却是物是人非,已经找不到昔年她在京中的一斑景象了。
纸醉金迷,穷奢极欲,怕才是这里头的最真实写照吧。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酒楼之外围的小摊贩。
那左边廊庑阴角旮旯处,不少老妇人借光卖着肉脯干果之类,便是专程为那些公子小姐准备的零嘴。只盼着笙酒过后,能有两单零碎生意。
封锦岫下意识走过去,在各摊中逐次扫了一遍,因问那商贩老妇:“大娘,干莲子可曾有卖?”
老妇人好不容易等来一单生意,却面露为难,“是不好上嘴的小东西,小姐姑娘们都不爱吃这个的哩。”那即是没有的意思了。
封锦云那边安置妥车马,便也上前来跟问:“怎么一时竟想要吃莲子了?怕是难以买到的。”
封锦岫哪里是想要吃呢,其实是一直在寻觅碗莲的种子,想养一碗水莲来的。
却只好笑了,“无事,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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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各家姑娘确然都到得差不多了。
封家两个姑娘虽说是今宴之主客,然这些人却只当是个寻常般的玩闹,便是没有太放心上的。
一路走来,封锦云与几个女学的同窗互请了礼。也有不少拿她姐妹容貌相像说话的,都一一对付过。
待至阁楼,人稍少一时,封锦云便拉封锦岫在一边说话,辞中满含严肃,“不当嫌我啰嗦的,车上同你叮嘱过的事项,可要牢记了。这些哥儿姐儿年龄大都相仿,皆是娇生惯养的富贵子弟,有些个刁钻疏冷都是极寻常的。知道你的能和你客气说话,不知道的过眼即忘也是有,凡事别顶真。”
封锦岫听这里头的话,竟然阿姐仍以为她是那个心高气傲、论争输赢的妹子呢。真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才好。
“阿姐放心吧,大丈夫相时而动,不争朝与夕。若不是尤其出格的,我怎么会去招惹这些霸王们呢。现在各个都是年轻气盛的,在长者眼里,还不就是小孩子间的一般玩闹?我早已经不放心上了。”
却见封锦云欲说还休,仿佛是想要说什么,而又放宽了心。“阿爹经常说你如脱胎换骨了,我如今才真正确信。也罢,事情你便好生拿捏吧,今日一次必是要受些绊子的,只记得规矩,别闹荒唐的笑话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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