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乌那氏将翠钿拿出来看了模子,竟只是一对指甲大小的叶型花样。
钿料色泽晶莹饱满,雕刻切面也颇有讲究,光如日晕,精致无双,极是不同寻常。只是特殊是一回事,物件器小又是一件,以这样的块头作参照,那常规制式的想也无人能买得起。
乌那氏自然也是花费两年时间,几番周折匀来的一件。银子是垫了出去,如今也不想再做这生意,却又不能这般血本无归。
于是便有争执。
余宸辉在旁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这小玩意贵得离谱。
拉着祁令洹欲走,“这事该太常寺卿管的,你我无能为力,走吧。”
祁令洹却心觉那两只小翠钿十分精巧秀气,小女孩戴来应该尤其嫩生,于是捏在手里不舍放下,因问乌那氏:“这个三百两可还有余地?”
乌那氏但一听,便大喜过望。然实在亏空太多,便道谁人若买下,他再附送一对价值三十两的就是。
祁令洹也不再为难他了,大方解下腰间的无事玉牌,交由了翠蘋斋的掌柜,坦然道:“我是忠勇侯府上的,如今不曾带银两,且待稍后差人封钱来赎。”
掌柜的见这玉牌颇为贵重,又兼二人同着官服而来,一时惊得是话都说不出来。
余宸辉也是诧异,他知祁令洹素来洁身自好,身边半无个红颜知己,买这样一对东西简直等同于浪费。不过他转念一想,他这也是思虑多了,那祁国公府上惯来都是贵胄王公间的走动,东西放在那里,无论何时送,送给何人,总归会物尽其用的,是以便无更多探讨。
然而这件事仍然在京都贵族圈里传了开去。
至帐房支取三百两银票亦不是小事,忠勇侯府的老太太那边很快拨人打听,看那传说中的一对翠钿究竟是给谁家姑娘买去了的。
祁令洹对此早有预料,只是鬼使神差地就想买下。握着那只金丝楠木馏藏银的小匣子,一面去花厅见老奶奶,一面想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口仗。
从抄手边过垂花门,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先进去携香居通传了。
~
刚过穿堂前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从小院旁门便窜进一个婀娜窈窕的影子,并两个翠衫花苞髻的小丫鬟,一路往祁令洹的方向过来。
“二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墙之隔外,当今祁国公府上祁先徽唯一的嫡女祁令萱。为祁国公续弦正房孙氏所出,与祁令洹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在祁令洹未过继忠勇侯府前,祁国公长房内便是他们兄妹三人。上头还有一大哥,祁令洹是为二哥。
祁令萱是小的那个,如今十六,已在当时便改口的,只是私底下仍会将他唤作二哥。
她近来喜穿芙蓉色,身上是净面潞绸褙子,下身配一百花曳地裙,色调既娇艳明媚又不会花哨出格,配合她那身娉婷迤逦的冰雪美人气质,别有的宛转秀美。
而她的貌美却同两位哥哥的不大相同,多随孙氏的容貌。鼻梁生得玲珑小巧,瓜子脸,皆是可圈可点的。只不过一双杏眼自带妩媚,眼梢上挑弧度稍大,且其中又似差了一分柔情,是以瞧人时眼神颇具冷漠,给人极不易亲近的印象。
不过这些在祁令洹的面下从未展露半分。
祁令萱历来是粘他都来不及的,更不会特意疏远了。
因是听了外头翠蘋斋的事,特从国公府的后院过来,也是想来一窥究竟的。
不想正巧就撞见祁令洹带木匣子去看老奶奶,一时便早有预作地将匣子抢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笑道:“二哥是买给我的吗?”
姑娘举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这样认真描摹着祁令洹的所有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1]兵部下分四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四清吏司,各司职责不同。
[2]关于县主,各朝代解释不同,无一例外是皇姓之女,多为一品。二品多是格外受宠而特封的,有异姓县主的先例,领食邑,无袭承。
——
关于本文官员品级的设定,是比较贴合六部九卿的。那些动辄一品官员实际不符,一品多为太师、宗人令等,与皇室有关,外人难近;各部尚书才为二品,能官至三品、四品都是十分不简单的,下文同。(关于诰命,不同品级称谓亦不同,如淑人、恭人、宜人、安人,有史可查)
——
另外…………这个翠钿可能钻石来的我猜?
第16章 鸽子
祁令萱打开匣子,葱嫩的手指将那匣中金钿挑起。是两朵大方的木槿花。花托薄如蝉翼,花蕊繁复五来层,层层如秋风裁,颜色由浅入深,做工很是考究。
她不由绽唇而笑,将金箔木槿花又搁回木匣子中,睨笑道:“二哥眼光真好,我很是喜欢。”
祁令洹静静看着她,见她今日装饰寒酸,便知她这是有备而来。和气地笑道:“喜欢便戴上吧。我先进去看奶奶。”说着,转了个弯,便先进携香居。
祁令萱复拈起那对金花钿,对身后的丫鬟冷淡道:“给我戴上。”
一时二人进了携香居,老奶奶正同两个孙女祁令舒、祁令稥说话。
屋子堂中地下面西一溜六张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中间插了几只时下的海棠。
老太太身边是徐氏伏侍在侧,乃二房的夫人,祁令嘉、祁令舒、祁令稥的母亲。
侯府的长房祁先勇乃老太太所出。那二房乃至几个出嫁的女儿均为庶出,两个庶出女儿早已出嫁,大女儿嫁予老太太母家许氏,小女儿便是祁先敏,嫁予了封林浩。
这偌大的侯府大院,一没个长房夫人,二没个正房嫡孙,一直以来都是老太太的心病要紧处。后来好不容易从祁国公那里过继来祁令洹,老人家才多少得了些安慰。
然而家中后才知道这祁令洹知事过头,外边待人温文有礼,私下又太过行敛持重,对自个儿要求甚严。是以寻常官家子弟老早惦记着娶妻生子之事,而祁令洹却很不上心,说凡事以公务为重。
今日外头传得有模有样,说忠勇侯府上的公子花三百银买了对翠钿。
回头问过帐房,便同祁令洹的支领记录对上号。老太太还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孙儿这是有心上人了。
吩咐昌平家的去沏了好茶,笑容满面地拉祁令洹说话,“洹儿,今日怎么下职要早了些?”
祁令洹回道:“前阵子的事务才料理掉一些,今日与余主事难得早些下职。”
老太太点头道:“那余家孩子是懂事的,府上又是清雅差职不沾是非,交来甚好。只是你平日还应多交往些,不仅是公子哥儿们,也要多结识下别家千金玉叶,成天和群大老爷儿们呆在一处,又是什么事儿呢。”
祁令洹便赧然笑:“孙儿知道了。”
“这就好。”老太太当然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便又才催问:“梁叔那里来同我讲了,说你从账房领了三百两银子,是去……买了个叫翠蘋斋的东西?老了,记不住,又是买来送给谁的呢?”
祁令洹素来清简,老人家不在意那三百两的,无外是希望早早抱重孙子。祁令嘉那个泼皮性子,又是个庶出,她是不打什么指望的。唯独希望的就是祁令洹能凡心偶炽,娶回一房媳妇儿,开枝散叶。
祁令洹听奶奶这么一说,自然知道老人家是打什么主意。
但凡提及这件事情,祁令洹纵使说不出一二来,老太太也定会逮住机会,推荐撺掇两个望族家的姑娘给他瞧瞧。
不过这会儿倒用不着他来想法子拒绝了。
祁令萱在旁坐了好会子,落落大方地一旁敦听。
老太太这时问话,她便将这话替祁令洹回答了去,“许奶奶有所不知,洹哥买来是送萱儿的。”说完,她抚了抚头上的木槿金钿,面上一派春风满面的痕迹。
许老太太这下才有些失望,没再多的问祁令洹。
~
回房后,祁令洹从怀里掏来那对青绿的小翠钿,托在掌心好看了一番,确是雕功非凡。也不知是因何要急着买下的,眼下更无小姑娘可送。
一时只好拿绒皮好生包裹妥当,放在书桌屉的匣子里搁着了。
因想着自己越发似个没分没寸的样子,临睡前,又在玉岚居前的曲水浅塘边好好自省了会儿。恰逢薄水中的几尾小鱼正酣然入睡,祁令洹定定看了一时,心方清净下来。
有余宸辉白日的话,他忽然想到应带祁令嘉去几位姑母府上走动走动。然而他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亲去先玢姑母府上拜访为要。
老太太知他处事周全,也没说个什么。
命人一早递拜帖,下职过后他便直接过都转盐运使府上。
孙老大人是常年不在府中的,后来孙孝槺任户部郎中,在府中掌家几年,也随老大人一并调往外地,一年回来两趟。如今府上只余孙孝槺的夫人祁先玢亲操井臼,并带养一子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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