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驿使之分工,历来是以驿站为据点,各司其职。
譬如洪兴宝这类散使,亦是从上一驿站手中接过活儿,而后才送至随州一带山丘乡县的,是以小姑娘问的这个问题他多半不知省。因为同那封林海对接的驿使,仍在京都驿站呢。
不过他却是知道这笼子里头的东西的。
因得到都转盐运使府上的嘱托,连级交代下来,几个经手的驿使也算都清楚了。
便对封锦岫道:“想必是封老爷委托的,是三只飞奴[1]来的。”
小姑娘一听,眼睛撑得通亮通亮,“飞奴?!”
洪兴宝笑眯眯的,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很出奇,又道:“是呢,京都贵人都爱玩这个鸽儿,像是件稀罕物,封老爷在京都想必得运了。”
说起都转盐运使府孙大人,满京城里只怕无人不知不晓。
虽说提这运使乃是文职外官,常年在外,然毕竟隶属户部的从三品官员,且是内帑皇商一脉,为天家办事,这份荣耀不禁是任个普通人能操持的。
封锦岫自也认得那个孙志均,孙老太后之三弟。
仗着外戚的便宜赚得盆满钵满,如今风光无限是一回事,之后连根倒下便又是另外一回事。眼下为人羡慕敬仰,自然也正常的很。
当下便又对不知其事的洪叔叔道过一次谢。
因又瞅着笼子,便又觉好奇,“洪叔叔,如今连物件也可以寄送来往的吗?我若有件衣裳拖您带去京都,不知成不成事呢?”
洪兴宝道:“当然可以如此的。”
封锦岫竟咧嘴笑起来。她要把先生的衣裳送还回去。
反正这阵子她也想明白了,既白怨了其人,又蒙承了其情,想法子将来往处理干净,今后再不相见,想必自此就能一别两宽了。
一时从房间里将叠整的青灰衣裳打裹儿抱出来。
洪兴宝却又将她问了个卡壳儿:“你想寄到谁家去呢?”
封锦岫一愣。
是啊,那先生到底谁家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1]古代称信鸽为“飞奴”。中国养信鸽历史十分悠久,追溯秦汉。张骞、班超出使西域,就用鸽子来与皇家传送信息。南北宋时,使用信鸽传达消息召集军队已经十分普遍了。
而信鸽的管理体系,相对复杂精细。每隔两地之间都需有驿站点设鸽棚,供信鸽休息、进食,所以寻常人家一般难用到。也需要好生赡养。
好吧,我承认就是为了让男主也抓一只,可以传个message什么的。
第15章 翠钿
萧宝珠是没有见过飞奴的。
封锦岫从前不曾顽过,但有些仕子为了巴结其府,往来送过一些当作玩宠也是有些。
今日头次见到这飞奴,萧宝珠左右是新奇无比,催促着识字的封锦岫读那书信。
封锦岫捂了这下半日,等萧宝珠做工回来才拆开来看。
扫了一遍,才知是封锦云的亲笔。
说的不外是错过京官翰林院孔目的机会,而向都转盐运使府上递了推荐信,先才在京都落定了脚跟。和她料想的皆不差分毫。
萧宝珠问:“路上可有遇见什么麻烦没有?”
封锦岫欣慰道:“没有的,一路下过两场大雨,好在都有事先准备,细软干粮都一直保管好着呢。在京都是住孙大人府上的,也省了租房的银子,阿姐买信鸽的钱也是先从那月钱里预支的,想来一切都好吧。”
萧宝珠听了,几度掩不住喜悦,觉得这日子想是越来越有盼头。
只是又想到封林海如今在人府上寄住着,大女儿也跟着住在别家府,好是不好,“信里有说那孙大人又是谁人没有?待人如何?家中素来人多嘴杂,住在他家府上会不会惹什么说道?”
信里本没有写这些。
封锦岫因怕阿娘担心,立刻便又说有,“孙老大人是三品大官,常年不在家中的,长房孙郎中也跟老大人驻扎在外地,府上是郎中夫人主持中馈,也是婶婶的堂姐,应该对阿姐很体贴的。”
萧宝珠这便听懂了,“原来和你婶婶家里一样,你大伯在外头跑生意,家中自就缺人教养小孩的,举荐你阿爹去做西席也确实是好,难为你婶婶想得周到。”
封锦岫也曾这么以为来着,只是后来谁又会想到连这个大树也会倒塌呢。
不过如今她也不用这般杞人忧天了,既知父亲将来位至参政,眼下这点忧虑想来也无必要。
好在阿姐的确将答应过的话兑现了。
今后她能时时获悉京都所生之事,点拨千里之外,想必封家能躲过一劫也为未可知。
因娘俩又商议着要写封书信寄回京都,千言万语浓缩在一张小纸条儿上。可这飞奴至今未养熟络,怕是要等到大半月后才敢放回的,若是只肯飞去而不懂回巢,这鸽儿还真真浪费了去。
于是等封锦云在京都收到妹妹的简信,已又是整月过后的事。
~
却说祁令洹回到京都,一直是忙着填补那春上的休假。春下许多积案,一直等着其回京料理,披星戴月地忙碌了阵子,至都转盐运使府上拜访的行程便是一再往后推迟。
与祁令洹一齐在兵部武选清吏司供职的,还有另一位年轻主事,名唤余宸辉,乃礼部尚书之嫡次子。
这日二人难得将事务料理完毕,晌午一刻,便至常去的石井档头吃阳春面。
这二人,一个是炙手可热的侯门之孙,一个是宗庙泰斗尚书之子,说起来,皆是皇城里外声名显赫的簪缨贵人。以往惯难见其一番尊容的,更不可能想得到,这二人会选在市井角落粗打牙祭。是以多人偷偷往这边打量。
余宸辉亦没有什么架子。
五官生得斯文周正,淡眉凤目,仪表堂堂,是京都出了名的儒雅公子郎。因祖上与□□关系匪浅,家中司掌礼部要职,故而在诗书礼乐类目上颇有造诣。与祁令洹比之,虽武诣上稍有偏失,余下的倒也能及其一两分。
也因了此,祁令洹与之共事相得益彰,事半功倍,关系处得极好。
吃过阳春面,祁令洹便打算回府歇息半日。
因二人又说了几件公事,一路便忘了时间。
余宸辉道:“如今初初入夏,今上的顽疾想是又要犯了。前日听东宫里说太子又欲外出寻医,你今次可在其列?”
是人顽疾或畏寒或惧阳,崇文帝的老毛病便属后者。每年入夏并肺燥、肺热凶猛异常,夜里睡不安生,非是在避暑山庄消过夏日才无恙。热病冬治,症状至初夏反复无减的,太子便会再度外出寻医,以尽孝道。
祁令洹与太子交好,以往三年中便有两年随行前去。只是今年忠勇侯那里已有消息下来,下月许是要他兼领车驾清吏司[1]主事的,是以太子那里只好推辞。
“今次不好说,就看太子何时动身了。”
余宸辉知他是婉拒,也未再问,“毕竟是老顽疾,熬过这阵子便就又好的。太后那里还特意拿喜事冲一冲,说是拟封文远伯的女儿为二品县主[2]的,诏书怕是这月就要下来了。不管怎样,先给你姑母道喜了,今后便有福享。”
说到祁令洹的姑母,留嫁在京都内城的颇有几个,且是各个都有脸面的。余宸辉口里的这个,是文远伯的夫人,亦是亲姑母,祁国公的胞妹。
祁令洹与他心照不宣,也不再提宫里头的烦心事。因说:“小姑娘都是嘴甜的,无非太后恩德罢了。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开阔视野还是必要的。”
余宸辉便嗔他要求过高。
十三岁的小姑娘最多才是知事而已,读万卷书已经是十分难得,行万里路怕更是勉强了。
祁令洹无反驳什么,顺着他的意思浅浅一笑。
~
一时路过翠蘋斋,里头正有两名胡商与掌柜发生口角,许多人听见内面几种语言混于一处谩骂,各个无事圈在门外围观。
祁令洹是属武选清吏司的,管理少数民族聚居的土司武官承袭、封赠等事,与胡人颇有交情。
见是职责分内的事,便上去问了形势,意欲中间调停。
稍一打听,原来不过是生意上的小争执。
胡人乌那氏是翠蘋斋西域商路的生意伙伴,以往是带西域饰品进京的,专供翠蘋斋的上等好货。前年双方筹划从远方波罗带货来京贩卖,可料只拿了一样小饰物,翠蘋斋却说承受不起,欲反悔了。
“既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因何又反悔呢?”
这件事看来是翠蘋斋掌柜的失信,祁令洹认为这并没有好争执的。
翠蘋斋的掌柜却有苦难言,“官爷大概不知,翠蘋斋一直做好货的。然而近年的西域货并不吃香,于是才想借古道,瞧一瞧波罗国那边有无好东西。说来惭愧,东西是极好的,然而乌那氏却说一对小翠钿花销三百两银子,我想着这样的价格,却是抵过我这小店一个档子了,说得个四品官员三年俸禄也不为过,哪里有寻常小姐家有这样的日常花销呢,于是也做不起这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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