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公子看似儒雅,怎地说话如此轻薄,莫不是觉得我们乡野戏班的戏子人微品贱,好欺负不成?”
“姑娘,在下所言非虚,姑娘确与我一故人形神俱似,只是这位故人只在我梦中出现,所以并未得知名讳。今得见姑娘姿容清丽,并身带异香,正恰如梦中情状,灵均真三生幸甚!”
他当真在梦里见过她,而她却一直以为他是轻薄纨绔,以至于时时奚落他、骂他赶他。莫愁一时懊悔恨极,更如万箭穿心,哭倒在他身上。屈原,为何现在才让我知道,而连原谅的话都不能听你说。
一阵疾促的马蹄声传来,屈由翻身下马。当他远远看到这跪了一地的百姓,就心生疑虑,这时见门口出来一位衙役,便把缰绳向他一甩道:“你们大人呢?”
朱耳见这人气势逼人,只得恭敬道:“这位公子,县衙不可乱闯。”
屈由一把推开他道:“我来看我兄弟,你却挡我?”
朱耳心中一惊,素闻屈由将军性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时青儿闻声出来道:“屈由?你终于来了!”
“屈由将军?”师甲一听,惊得跳了起来。
屈由见几人皆神色慌张,立觉有异,高声吼道:“我兄弟在哪儿?”
师甲无奈,颤声道:“将军,屈大人他……恐怕不能见您。”
屈由一惊道:“为何?”
“大人中了毒,至今昏迷不醒。”师甲沉痛道,说罢为屈由引路。
房门“哐”地被踹开,莫愁一惊,泪眼朦胧中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俯过来喊道:“灵均!灵均!你怎么了?我是大哥啊!”
只是任他摇晃叫喊,屈原动也不动,屈由见他竟面如死灰,心中大恸,霍地拔剑站起,嘶吼道:“是谁害了他!”
那剑寒光闪闪,在场人皆一惊,青儿哀声道:“拿什么剑,怎会有人害他!”莫愁却直面那剑前道:“他是为了救乙儿,染了恶疾,又以身试药,不想药性太烈……是我害了他……”说罢已泣不成声,颓然掩面。
“郎中呢?郎中怎么说?”屈由难以置信地握紧双拳。
师甲颤声道:“郎中说,如果屈大人昏迷三日不醒,怕是,怕是再难醒过来了。”
“这是第几日?”屈由沉着脸道。
“……第三日。”师甲颤巍巍地回答。
屈由双手颤抖,冲师甲嘶吼道:“再去请郎中!”
“卑职已派人去请了……”师甲几乎要哭出声来。正在这时,见阳角带着郎中疾步进来,几人忙让开地方。郎中跽坐在榻边,搭了屈原的脉,又翻看了眼睑、口唇,反复检查后叹道:“屈大人……已经去了。”
“这不可能!”屈由颤道,唰地拔出刚刚收回的剑,指着那郎中道,“不可能!你必须马上把他医好,马上!”那郎中早听说屈由来了,已是战战兢兢,这一下更是扑通跪下拼命磕头:“将军饶命,屈大人这是天命,不是人力能为啊!”
“天命!何为天命?”屈由泣道,手一松,那剑咣当落地,郎中落荒而逃。
屋里的人跪倒一片,只有莫愁和屈由怔怔站着。
一时寂静得可怕,良久,屈由低低吼道:“你们都出去!”
这一声不怒自威,透着寒意和杀气。朱耳一猫腰跑了,师甲和青儿欲走,却看到莫愁还站在原地,便过去低声劝她道:“姑娘先出去吧,留将军和大人在这里。”
莫愁跪倒泣道:“别让我走,让我陪着他。”
“出去——”屈由嘶吼一声。师甲一震,不由分说和青儿将莫愁架出去,几人皆垂泪。
屈由关上房门,静静地坐在屈原榻边。他无法相信只是数月不见,心爱的弟弟竟要和他天人相隔。榻上躺着的屈原,看起来虽然苍白无力,却也不过是睡着了一样仪容未变,他要如何接受他不会再醒来?他想伸手触一下他的脸颊,却又颤颤将手缩回,眼圈红成一片。
“当初都不让你来,你谁的话也不听,我真恨自己那时没把你锁在家里,又恨自己没跟着你一起来……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屈由闭目痛心道。他悲恸难忍,满腔激愤无处发泄,忽然霍地站起来,提剑直冲门外去。
“莫愁在哪儿?”屈由吼道。师甲和青儿一见这杀气腾腾,皆是一惊,只听莫愁正在一间屋内拼命拍门泣道:“让我出去!我要去陪他!让我去陪他!”屈由提剑过去沉声道:“好,我便成全你!”
青儿见状,冲过去挡住他,嘶声道:“你做什么!”屈由看那门已从外面锁住,便对青儿吼道:“开锁!若不是这女子,我兄弟怎会有今日!”
“你别胡来,关莫愁姐姐何事!”青儿亦吼道。
屈由眼睛血红,一剑指向青儿脖颈冷冷道:“再不开门,我连你一起杀。”说罢又看向师甲厉色道,“过来开锁!”
师甲重重一叹,不禁老泪纵横,颤道:“将军,容我说句公道话。屈大人是为救我们才试药中毒,他为的不仅是莫愁,也是外面跪着的成百上千的百姓。屈大人对莫愁姑娘的情意将军亦知,这几日莫愁姑娘昼夜守着大人,茶饭不思,寸步不离,见者无不动容,若将军一怒杀了莫愁姑娘,屈大人在天之灵,怎会不心痛!”
师甲哀痛道:“谁愿意看到屈大人今日,我亦劝过他,可他性情太清正,哪儿经得起权县这趟浑水。”
屈由一听,觉出这话中有玄机,皱眉道:“难道这瘟疫不是天灾?”
师甲摇头,哀叹道:“我在权县几十年,看得明白,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有机会,我和将军细说。当下还请将军平息怒气,免得错杀无辜。”
青儿亦冷冷看向他,垂泪道:“要杀你便杀,不能相信,你这般鲁莽,竟是屈大人的兄长。”屈由一愣,自知是悲恸无处可泄,才将剑指向这小女子,不由心生愧意。又听莫愁还在那屋内拍门悲泣:“放我出去,我要陪他这最后一程……你们放我出去……”
屈由缓缓放下剑,默然片刻,闭目垂手道:“放她去吧。”
莫愁跌跌撞撞走到屈原边上,握住他的手,失声道:“你带我一起去了可好?”说完已悲悲切切哭得不能言语。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最后,竟是哭昏了过去。
远方,晨光微曦,秋山可望。莫愁抬起头,看清清冷冷的江水上方氤氲弥漫。恍惚间,忽有一片枯黄大地蔓延铺开,一条宽阔河流呼啸奔涌,直流上远方山峦,那点点粼光在河面闪动,片刻竟跃过山巅,潺潺流向更高的天际。
莫愁如初生般懵懂,四处张望,见遍地开一种赤红的花,花瓣细碎,花香奇异,便喃喃道:“这是什么花?如火如血,竟未见过。”
有声音从深远处传来:“此花是彼岸花,亦称荼?花,只开在忘川河边,成一片火照之路。开花时不见叶,有叶时不见花,花叶生生世世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花与叶缘尽不散,缘灭不分。”
莫愁听得恍恍惚惚,忽见远处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在向那河流缓缓而行。“是屈原!”莫愁忽然认出,也不顾那声音,就在那幻境中拼命追赶。
眼看屈原一步步向那悬河走去,莫愁拼尽气力奔跑,一踉跄跌倒在乱花从中,只有用力嘶喊道:“屈原,不要过去!”
屈原似是听到,缓缓回头,望见是莫愁,竟惊喜又无限哀伤地一笑,接着怔了一怔,转身而去。
莫愁悲痛欲绝,哭喊道:“屈原——你不能这么离开我……你回来……”
那眼泪如江水般滔滔涌出,蔓延了整个画面,那枯黄大地、血红花枝、山峦、悬河,都模糊成一片,待她再看清时,屈原已消失不见。
莫愁泪眼婆娑,绝望至极,忽然听到空中一声嘶鸣,一只金光流溢的凤凰腾空而起,浴火而生,那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纹龟背、燕颌鸡喙,让莫愁一时看呆,它巨大斑斓的羽翼肆意舞动,所及之处皆成一片炫目的强光。
莫愁感到一阵晕眩,身体倏忽失去重量。那巨翼将她瞬间卷起,在失去意识前,她恍惚听到:
“欲救灵龙,必先为凤。悲欢无常,踪影无觅……”
屈原闭着眼睛,黑暗中忽然感到一片明亮刺眼的光,他睁眼望去,见窗棂上竟停着一只翎光熠熠的凤凰,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惊异地伸手去探,那烈焰之光忽地刺得他眼睛剧痛。待他重新睁开双眼,见那凤凰轻腾飞起,到空中就倏忽变得巨大,翩然一旋,向西方天际飞去。
他的手无力地放下,突然触到了什么,是温热的。
他低头一看,胸口竟伏着莫愁,他惊异极了,身子一震。莫愁迷迷蒙蒙地醒来,看到屈原正怔怔地看着她。
莫愁使劲揉自己的眼睛,依旧恍惚,怔住,呆呆地看向屈原道:“这不是梦吧?”
屈原亦迷蒙道:“你怎么了?”
莫愁只看着他,不能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无声落下,莫愁摸着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发,喃喃道:“是真的吗?”
屈原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微笑道:“我自然是真的,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一觉睡得太久,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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