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姆惊惧叫道:“大王饶命,与奴婢无关啊……”一声声直喊至声干气咽。嬴盈浑身一软,抱着已殁的小儿昏倒在地。
歌舞俱散,楚王劈手将一案酒馔掀翻,无人敢言。
楚王回宫,独坐案前。他虽知道后宫一向风云不断,女人为恩宠、位份钩心斗角,但只要不太难堪便也罢了,而今伤及子嗣,他不能忍受。
此时木易正垂首立在一边,楚王盯住他静色道:“依你看,子秦之事是意外,还是蓄谋?”
木易恭敬道:“老奴愚钝,只知道这时正值酷暑,即使是楚宫之内的幼子,也多穿袍服而眠,极少盖棉帛。”
楚王手指轻叩案几,亦自知当时处决那傅姆太冲动,然而木已成舟,楚王一皱眉道:“去查。”
“老奴已安排,依惯例,入殓前要由太医院验查。”木易垂首道。
楚王微微颔首,依然眉头紧锁,片刻后道:“诏子尚。”
不多时,子尚脱履进殿,楚王一抬手道:“坐。”子尚一掀衣裾跽坐在案前,楚王道:“王叔可知子秦之事?”
子尚黯然叹道:“刚刚知悉。如此意外当真令人痛惜,定要教宫中傅姆全部重新训诫,杜绝如此令人扼腕之痛事。”
楚王盯住子尚道:“王叔并不怀疑是有人恶意为之?”
子尚一怔,片刻后即缓缓道:“大王,嬴盈是大秦公主,子秦已夭,不论真相,对外都是无意为之才好啊。”
楚王心中轻叹,政治婚姻的掣肘正在于此,即使事关他爱的嬴姬,他也只能暗中清查。正值此时,木易神色惊慌地进来道:
“大王,嬴姬自缢了!”
楚王冲进江篱宫的时候,嬴盈已被几个女侍救了下来,此时她正蜷缩在榻上,虞娘垂泪,几个女侍在一边瑟瑟发抖。
“嬴姬!”楚王冲到榻边,捧起嬴盈的脸连声叫道。已是神情恍惚的嬴盈,竟像是不认识楚王,一把推开他道:“别过来,别想害我的孩子。”
虞娘泣道:“大王恕罪,嬴姬她救下来就已神志不清,谁也近身不得。”
此时南后亦到了,见状垂泪道:“嬴妹妹!”就再也说不出话,一直在楚王身边默然流泪。
不久木易来报,楚王有要事需先回宫,于是木易、子尚及南后留下,等待太医查验。
几人引医官到内室,木易道:“老医者,且来看小儿。”那医官来到子秦尸旁,掀开金麻布细细查看,微皱眉道:“傅姆说小儿是窒息而亡?”
“是午睡时棉帛掩了鼻息。”木易静色道。
老医者细看,随即从篾箱中拿出一根细银针施礼道:“小公子恕老夫失礼。”说罢便用那银针从小儿喉边轻轻刺入,停留片刻即抽出。几人见那银针慢慢由白转黑,皆大惊失色。
“子秦不是窒息而亡?”子尚皱眉问道。
“说不好。”老医者摇头道,“只能说不只因为窒息。”
“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对一个小婴儿下此毒手!”子尚叹道。
“我自会回禀大王。”木易缓缓道。
南后怔怔看着,心中却是狠狠一凛,冷冷道:“当真心狠手辣。”
子尚回府,刚刚更衣躺下,却见郑袖千娇百媚地踱过来。子尚一惊,四下看看问道:“你如何在这里?”郑袖在他身边坐下,娇声道:“我早来了,你怕什么!”
子尚搂过郑袖,瓮声笑道:“我怀里的可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你说我怕不怕?”
“噤声吧。”郑袖嗔道,“你今日去了哪里?”
“小子秦意外夭折,大王责令追查,我便也去看看。”子尚随意道,又凑近郑袖深深一嗅,“夫人今日用的什么香?”
郑袖直起身来,看向子尚直言道:“可查出什么结果?”
“不甚明朗。”子尚凑近郑袖耳边轻轻道,“夫人还想知道什么?”
“子秦可是为人所害?”郑袖问。
“这何须说,现在却要看,是一个凶手,还是两个。”
郑袖大惊失色,霍地站了起来:“两个?如何有两个凶手?”
子尚被她这一惊,从刚才那色迷心窍里醒过来,起身正色道:“你如何这般吃惊?”
郑袖掩去眼中异色,笑道:“可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受罪都是那个小崽子。”
子尚似乎明白过来,直直看向郑袖道:“其中有你?”
郑袖不看他,自语道:“是又如何?”
子尚大惊,指向郑袖斥道:“你如何这般大胆?大王追查下来,你还如何保得活路!”
郑袖轻轻一笑道:“后宫之事,你懂多少?你们男人以兵戈铁马争夺功名,我们女人不过以恩宠和子嗣争夺地位。那嬴盈分明是墙头之草,我几次三番给她暗示,她亦不肯效忠于我。上次南后借她那子秦差点儿害死我,这次我便借那子秦害死南后罢了。”
子尚一时难以回神,身边的郑袖仿佛变成一头妩媚的母兽,随时伺他以血盆大口。
“你说两个凶手是怎么回事?”郑袖抓过子尚问。
“就是除了你,可能还有另一个人。”子尚叹道。
郑袖轻蔑地一笑,又拎过子尚的耳朵轻声道:“咱俩可在一条船上,大王那边,你得替我好言几句。”说罢将子尚轻轻推倒在榻上。
昭和府。屈伯庸与昭和对坐博弈。
昭和清点完棋盘上的最后一颗棋子,缓缓一笑道:
“屈大人,一盘和棋。”
屈伯庸微微一惊,看那黑白棋子已整理干净,各归其位,拱拱手笑道:“昭大人棋艺高明,老夫回回都输,今日能和局,真是破了先例。”
“和自然好。国和则天下太平,家和则万事昌荣。”昭和缓缓道。随即令人收了棋盘,端上醴浆与酒具。
“屈大人,我心中有一桩美事,想与大人商议。屈昭两家世代为楚国大业尽股肱之力,素来和睦有加,若能更近一层,岂不更好?”
屈伯庸一怔,心领七分,仍问道:“昭大人何意?若是美事,老夫自当配合。”
昭和一笑道:“我素闻屈家二公子博闻强记,实乃栋梁之材,冒昧一问,灵均可曾婚配?”
屈伯庸摇首道:“不曾。”
“屈大人可曾见过昭家小女?”昭和饮一口醴浆,又一笑道。
屈伯庸一笑:“令爱琴艺天成,闻名遐迩,昭大人何愁夫婿?”
昭和开怀笑道:“小女不止琴艺,诗词歌赋亦无不通,不过正因如此,一般男子难入她眼。我对这独女,万千疼爱,近年来,也愈发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屈伯庸摇摇头道:“唉,大人不知,灵均生性顽劣,不遵法理,我恐日后辜负令爱。”
“我看未必。八斗之才,桀骜何妨?灵均诗名天下,与霞儿正可琴瑟和谐!”
屈伯庸略一思忖,正色道:“我看亦好。只是灵均如今在权县,我亦要与荆妇商议。昭大人且等我音信。”
屈伯庸回到府上,天色已暗。柏惠过来为他更衣解发,轻问道:“今日昭大人找你可有要事?”
“嗯,他想让屈昭两家联姻。”
柏惠意外道:“和谁?”
“原儿!”
柏惠皱眉问道:“昭大人为何突发奇想?”
屈伯庸轻轻一叹道:“王族三户,屈景昭。他不过想联合屈家,以期争夺令尹之位时多一筹胜算。”
柏惠思忖片刻,沉吟道:“两家联姻倒不是坏事,我们本来也和昭家更亲近些。只是我担心,原儿未必配合,他自小便有主意,这等事怎会任人摆布。”
屈伯庸拍案道:“若是别家女子便罢了,昭碧霞是郢都第一琴师,才貌俱佳,这竖子还要多嫌,真是不知深浅!我看这门亲事可定,早些成亲,他还能收收性子!”
柏惠两边为难,从屈原长成一个少年以后,她就经常面临这种局面,谁也不肯让步。正无奈,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我回来了”,屈由大步流星而入,随意坐下,端起父亲的陶盏一饮而尽,又看向他俩问道:“说说,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屈伯庸正色道:“昭家欲与屈家联姻。”屈由闻言笑道:“那昭碧霞看上我了?”
柏惠轻叹道:“是你还好了。”
“是我自然好,她看上的若是原弟,恐怕这昭家算盘要落空了。”屈由哈哈笑道。
“为何?”柏惠诧异道。屈由冲母亲诡秘一笑,低声道:“原弟喜欢的女人,可不是昭家闺秀这般。”说罢转身离去。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沛罗江边,昭碧霞与仓云临水而立,衣袂飘飘,一片残阳如血。
“爹今天去请了屈伯父来。”昭碧霞轻声道。
“我知道。”仓云冷冷道。
“云哥,我等了很久,想看到你至少有心去争取。”昭碧霞淡淡道。
仓云微微一怔,只轻叹一声,良久后道:“碧霞,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争取?”
昭碧霞心下一沉,她并非不知道仓云确实出身寒门,凿壁偷光,苦读数年,才成为她父亲的门客。
先秦时养士之风盛行,诸侯王的贵族子弟皆门客众多。齐孟尝君、魏信陵君、赵平原君、楚春申君,为广聚人才,豢养上千门客。门客中勇力文武者俱备,主人一旦有事,士不外索,取于食客门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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