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宝贝,为何你只收了五十两银子,而不连箱子一并抬走,还巴巴地送来镐城?”宝儿激将道,意图逼田健说实话,或者干脆拿出钥匙。
“你这人实在无礼!”田健不耐烦道,“我敬你是贵人,你却当我是个贼?我挣得就是那五十两银子,这等不义之财我不拿,有命取怕也没命享用!”
宝儿还想再说话,却被田健推着往外走。
“五十两银子我也不要了,明儿我就把箱子再送回去,免得受这闲气!”
见田健动了怒,宝儿这才有几分信了,可再去敲门,田健却死活不肯开。宝儿无法,只得回去告诉周绎。
“信函可在?”周绎听他说完,立即问道。
☆、第一九零回 恭安逊
田健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记得有封书信?及赶走了宝儿,他才想起有这么档子事,后悔要追却也晚了。转念一想,若那个二公子能看到书信,定会相信他所言,或许会把箱子拿走也未可知。
如此一来,自己此番也不算白跑,除去雇车和干粮、住宿的开销,好歹四十几两银子还是赚到了。
果然如他所愿,周绎听完宝儿的话,直接问他要起书信来。
早在田健把信件给他时,宝儿就把信袖了起来。
因恐田健气急,当真撒手不管、耽误了事,宝儿不敢多耽搁,见敲门不开,他便十分果断地回了宫。可一开始只给周绎讲故事,不直接把信拿出来,却是宝儿故意为之了。
若自己果真办错了事,二公子要责罚之时,他再把信拿出来,或许会免了责罚。
见周绎提到信件,宝儿不敢继续瞒,忙把信恭敬递上。
周绎将信攥在手里,却不立即拆开,而是瞥了宝儿一眼。宝儿立即心虚低头,周绎轻轻一笑,这才拆了信件,慢慢地读了起来。
宝儿偷偷打量周绎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见二公子只盯着那上头的字,眼睛一瞬也不瞬,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宝儿心道这信中所说果然是大事。
幸好自己把信拿了出来,否则耽误了二公子的事,怕是非要脱一层皮不可。
事实上周绎早把信读完了,之所以仍旧一动不动,是因为他心绪难平。
周绎知道自己脸色必定难看得紧,但他无暇理会。他需要略缓一缓,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顺便思考信上的事。若不是强自压抑着情绪,或许他已经把信撕了,又或许现在他已经冲出去找人算账了。
过了约一刻钟的工夫,周绎才开口,他让宝儿告诉了田健落脚之处,并打发宝儿先去将人稳住。
“我随后就到。你多带两个人,好歹拦住他,却不能伤了人。”周绎吩咐道。
宝儿答应着就出去,带了周绎房里其余两个小厮,叫了两个护卫,一路往田健住宿的地方去了。
才刚到了门口,果然看见田健已经雇了车,那口铜箱子也已经抬到车上,田健正在那抛绳子,和车夫一起绑箱子呢。
宝儿心里骂了一句娘。
若来迟了一步,或者是他一人前来,必定留不下田健和箱子。还好二公子反应快,让他带了人先过来,否则真教田健跑了。
正想着,那边已经把箱子捆好,扬鞭就要走。
宝儿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计较。他低声吩咐同行的四人,四人得了令,竟立即朝马车冲过去。两个护卫把田健从车上拉下来,架住他不教动弹,一个小厮去跟车夫周旋,另一个去牵马,怕马受惊。
田健唬了一跳,正不知道是该质问来者何人还是该喊捉贼,就见宝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呸!”田健啐道,“还是王宫里的贵人,这点眼力没有!”
他以为宝儿故意带了人捉他,是真的把他当成贼看,一口啐了出去,却因宝儿离得尚远,全啐在架着他的一个侍卫脸上。那侍卫哪里敢擦,且平日脏累惯了的,倒也不觉多嫌弃。
宝儿哪知道他骂什么,见田健说自己没眼力,他忙笑着赔了两句不是。
“这不是见你上了车,心中着急么!”宝儿笑着,吩咐侍卫把人放开,又塞给车夫二两银子,也不让他把箱子卸下来,只让车夫再多等等,不要立即就走。
“不说我是贼人么?我要带着贼赃寻走路,还不得立即就动身么!”
见宝儿一脸嬉笑,田健知道他又后悔。想到这人不过是个小厮,未必有什么见识,也没真的给自己多大气受,他不禁又想挣这笔钱了。
那可是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自己又没少根头发,白退回去也是麻烦。况镐城至高阳路途遥遥,万一带着箱子上路,遇着了歹人,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田健心中虽早动摇,脸上却不敢露,生怕又被宝儿瞧轻,或让人瞧了出来,不再如此笑脸相对。
他又端着半天,却不再提要走的事。宝儿虽然猜到田健已改了心思,倒也没瞧轻了他,仍旧陪着笑脸,直到周绎前来。
自缉拿匪徒之后,周绎名声大噪,在百姓中也是个脸熟的主,因此满院的人都识得这位是魏国二公子,除了高阳来的田健。周绎才刚一进来,众人便纷纷跪了下去。
周绎却不理会,直接朝田健一拱手,道:
“高阳前来路途遥远,先生不辞辛劳,在此谢过!家奴不能识人,得罪了先生,还望先生宽宥则个,不与他计较。”
一番话倒把田健唬了一跳,他先是连连摆手说“不敢”,后才反应过来众人都跪了,赶忙跟着跪下。
周绎两个大步上前搀他起来,问他可否移步里间详谈。
田健一愣一愣的,哪里还会推辞?周绎说进屋,他便跟着进屋,什么箱子、银子的事,尽数忘了个干净。
周绎摒去随从,只留他二人在里间,详细问了此行前后的事。田健答得利索,当真知无不言,连自己与田安顺是个多远近的亲戚也说了,只瞒下宝儿骂他是贼,不想眼前这翩翩公子因为个不出息的下人动气。
“如此说来,二王主才被迎走,宫里就将此事托付先生了?”周绎确认道。
田健点头,将托付箱笼的事又说了两句,接着便嘿嘿地笑着道:
“公子莫要再称我‘先生’了。我这一不做官,二不算命看病,三又不会读书的,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哪里当得起‘先生’二字。”
周绎笑着将宝儿所言的,关于田健只赚五十两银,未曾动宝箱一念的事说了,接着又道:
“岂不闻‘长者先生’么?先生长我想是足有二十岁,称呼一声‘先生’当不为过。且先生不取不义之财,便值得我敬这一句。”
田健闻言,晕晕乎乎便应了。他愈发觉得周绎顺眼,不止仪表堂堂、英姿勃勃,难得的是明媚如三月的暖阳,让人心生暖意,如此愿意与之亲近。
周绎问完话,又塞给田健一包五十两的银子,田健拒辞不收。
“并非只为酬谢先生辛苦,我这里另有一封书信,还请先生原路带回,依旧给还与先生交接之人。”
☆、第一九一回 琉璃子
听说只是带一封信回去,田健自然推辞,不肯收周绎的银两。
他从未受人如此尊敬,这二公子如此谦逊,饶他是个粗人,也不禁对二公子另眼相看。
“一封信而已,值得什么?左右也是要回去,就帮公子带着罢了,银钱却不敢再收。”
见田健真心推辞,周绎大笑了两声,说了句“得罪”,便把银子收了回去,送田健出门去。
宝儿几个早把箱子卸了下来,都立在一旁等着。待周绎与田健出来,宝儿又笑着给田健赔了两句不是,哄着他上了车。
周绎送至门口便不再送,车夫一扬鞭,马车就骨碌碌地往东城门驶去。
田健走后,周绎却不急着回去拆箱子,而是在街上巡了一圈才要回。
宝儿心里清楚,这巡街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也不等周绎吩咐,他早遣人去叫了马车,让人把箱子绑好,好生送进王宫里去。
“交给三公子,就说是二公子托人弄来的,请他帮忙收在书房,晚上回去要仔细看呢。”说完,他便也打起了精神,陪周绎一起巡视民情去了。
待回到王宫,已经是申正时分,周绎径自去了周绰书房,吩咐宝儿在门外守着。
“谁来了也不许进,若是国主和夫人要见我,你想办法给我拦住了!”
宝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苦,若是沈夫人果然遣人,自己认真拦着,怕是又要挨罚了。
他倒也不是头一次替周绎拦着周道昭与沈夫人,只是每次拦住了人,回头沈夫人都会夸他两句忠心,接着便要受罚,偶尔还会挨上几板子。
正郁闷着,却见初一也被赶了出来。宝儿心中一松,便是挨打也有初一陪着,倒也不用怕了。
初一把门关了,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宝儿道:“什么宝贝箱子?还是铜制的,加了三把锁在上头。”
宝儿做贼一般低声道:“高阳送来的。”
初一闻言一乍舌,立即把话咽了下去,不再追问。二人就这样静静守在书房门口,生怕国主那边派人来请二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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