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绎定定看着周绰,蓦地嘴角一扬,只说了句“安心”,便抬脚走了。
周绰见他一脸自信,知道周绎心中有数。他原本也相信兄长,只是今日兄长要寻的是父亲,二人针锋相对,周绰只怕兄长终还是吃亏。
周绎心中也无十分胜算,且他觉得今日事早无所谓输赢,从他一时冲动把箱子抬进来起,他便已经落了下风。
父亲原本是要控制于他,那么如今他只需送上门去,表现出稍受控制,不再如从前一样恣意张扬就好了。
及到了周道昭书房,却未见其人。周绎问了小厮才知道,方才四娘子身子不舒服,请了医官来看,周道昭去那边应景去了。
周绎闻言只点头不语,心中却在冷笑。他自去书房里头站着,专心等周道昭回来。
这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
☆、第一九三回 偏讨嫌(二更)
周绎在书房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周道昭才从四娘子房中回来。
刚一进书房的门,周道昭就看见了地上的箱子。
今日早些时候,他听人说宝儿一早出宫去见了个什么人,接着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不久周绎便也跟着出去,后听说周绎去街上巡视,却让人抬了口箱子回来。
周道昭心中生疑,却也猜着了几分。他遣人去田健歇脚的地方打听,听说人是从高阳来的,周道昭便确认了是他陆续送去的那些物件。
难为高阳那几个孩子,竟还有如此心智,知道私下传递东西不妥。
周道昭自嘲一笑。他还是托大了,以为对付如武岳那般老成的人尚能自如,对付几个孩子自然不需费什么心机,没想到这一遭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他收敛了心神,叫过往来临水与镐城的探子,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闷闷地应了一声,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本以为二子会气急,回宫便要立即来找他,没想到四娘子那边先嚷病。周道昭心中虽厌弃四娘子,可下人已经当个要紧事报了来,他倒不好不去。
四娘子能有什么要紧病?她与五娘子都是不能生养的,闹破了天也不过是个死,又不至于一尸两命。
周道昭心中不屑,面上仍旧十分温存和气,好言安慰了四娘子一番。
四娘子也不傻,自然知道周道昭不过都是虚情。
从她调戏周绎事发起,四娘子就知道自己迟早也是个死,她忍辱偷生这些年,必然不是为了维持两家关系,使娘家倾财力帮衬周道昭,而是在苦苦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那日观灯瞥见傅天瑜若有所思,四娘子就对世子屋里留了心,她是使惯了银钱的人,这魏国王宫里不知多少鬼供她驱使,甘愿上套子替四娘子推磨。
得知傅天瑜让人打听周绎行踪并房里事,四娘子心中也有了计较。她亲自登门找傅天瑜,趁四下无人把话挑明,并利用自家铺子给傅天瑜递消息,不为别的,就为了世子早日上位,能保住她一条性命。
哪知傅天瑜那么不中用,空有一颗心,却无半点成算,搅和沈兖来周家闹。
沈兖那么一闹,沈夫人自然要疑心府中之人,略一查便能查明,她哪里还有生路了?
虽然恨得牙痒痒,可她却又无可奈何。傅天瑜毕竟是世子夫人,便是众人皆知周纪保不住世子之位,也轮不到四娘子去踩她一脚。
她怨傅天瑜没脑子,却不能出言质问,只能再次登门,一面打探发生了何事,一面委婉诉说不满。
傅天瑜却和她那个夫君一般地没出息,把错都推在撷芳头上,说是自己屋里的人不检点、不忠心,这才被人轻易捏住了。
“如今夫人盯上了我,我也不敢再动了。”傅天瑜苦笑道,“虽说是夫妻一场,可他自己不修德行,终至于大难临头,我也保他不住,只能念着夫妻的情分,我不怨他拖累了我便罢了。”
四娘子闻言,当真是哭笑不得。
她心中实在钦佩,周道昭倒好眼力,识人认人准得紧,竟能找了这么个儿媳妇给周纪。见傅天瑜垂头丧气,四娘子忍不住又劝了几句,奈何还是鼓不起傅天瑜的志气来。
傅天瑜听她说了许多,还以为她是怕自己多嘴,说出什么事把她扯出来,忙说自己未曾多言,没提及四娘子家铺子的事。
“至于几个下人是否招认了什么,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傅天瑜说着,便催促她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了,我想瞒也瞒不住了。”
四娘子险些被气得倒仰。
沈羽那般精明的一个人,周道昭又比狐狸还要狡猾,二人既然已经查了,哪会不知道她参与其中?亏傅天瑜还跟做梦一般,也不知她是装傻,还是认真蠢笨不堪。
然而知道了便知道了,四娘子倒不怕沈夫人质问。
她心知不会有人问到她的脸上,对于她的所为,周道昭夫妇早不予理会,睁一眼闭一眼了。因此无论四娘子做了什么,只要不闹得满魏国沸沸扬扬,伤及周道昭的根本,便暂时不会有什么损伤。
之所以跟傅天瑜费了这些口舌,不过是想在来日保住一条性命罢了。
可惜傅天瑜并不堪用,但如今离了傅天瑜,四娘子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她是魏国王宫里的四娘子,然而不过说起来好听罢了,实际却连寻常人家一个小妾都不如,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还要白守着这许多的规矩,“娘子”之称终究只是帝王公侯家的虚衔。
眼见着傅天瑜没用,四娘子不得不另寻出路。她冷眼看了许久,除了四公子周绍对她十分客气,连那个庶出的三公子也瞧她不起。自己想要牢牢地依附一棵大树,求个阴天挡雨、晴天纳凉,怕是不能了。
既然自己不能好活,那也不用再要脸,豁出去恶心他周道昭几年。
她不过稍稍有些不消化,便作天作地地嚷了起来,折腾医官来仔细地瞧,更打发了人去叫周道昭。
果不其然,周道昭为了面子,终究还是来“探病”了。四娘子见他嘘寒问暖,实在是虚伪得厉害,自己便也以假意逢迎,故意撒娇做痴一番,存心恶心周道昭。
直到她从周道昭眼中又看到了寒意,四娘子才罢手,假装害怕心虚一般,只说自己想要歇息,便由着周道昭出去了。
刚出了四娘子的屋子,便有书房的小厮来报信,说二公子让人抬了一口大箱子进书房。
“二公子可还在书房?”周道昭淡淡问道。
“正是。二公子一直立在那里等您回去。”
周道昭略一思忖,便直接往书房去了。
才刚进门,他就看见了那口铜箱,上头还横着三把大锁。周道昭打量了周绎一眼,见他立在屋子中央,一动也不动,站姿十分规矩,当真是个俊秀公子的模样,又有十分的勃勃英气,心中不禁因赞赏而软了两分。
“父亲。”周绎恭敬地行礼叩头,接着跪地不起。
☆、第一九四回 行步慎(三更)
周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并不主动说话,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好像从前一样,每次都是父亲先开口,周绎再对答。唯一与往常不同的,便是他如今直直地看着周道昭,眼神坚定而深沉。
周道昭瞥了地上的箱子一眼,明知故问道:
“怎么还弄了口箱子进来?装的是什么?”
“说是些稀罕的宝贝。”周绎嘴角一扬,“高阳那边托人送来的。”
“高阳送宝贝来做什么?”周道昭语气仍旧平平淡淡。
对于周绎不以为然的态度,周道昭并不意外。他早发现次子渐渐不受控制,就因为周绎由着性子,周道昭不止一次觉得心烦。
无论是军事还是治国的才能,如今的周绎都比周道昭年少时强了好大一截,魏国要打天下、守天下,这个儿子是最佳的人选。只是周绎个性虽然张扬,却又有些妇人之仁。
而周道昭从少年时起便心狠手辣,善于玩弄计谋。周绎那一点点的慈心和怜悯心,竟让周道昭屡屡觉得心慌,怕周绎会误事。
也是因此,他才饶了个大圈子,设下那一石三鸟之计,既能毁掉高阳王主的声望,又能找个借口把长子白送给武岳,更能以此为筹码,逼得周绎不得不就范,牢牢地抓住次子在手里。
要说那些百姓真是愚不可及,偏要信什么“天女”之说,由着武岳操控人心。
若不是他心思动得快,见着大赦的圣旨便让人伺机作案,后栽赃于那些才刚释放,满心想着洗心革面的犯人头上,武岳这一步倒真是不错。许真的不少人转念,将其如何穷兵黩武、苛捐盘剥都忘得干净。
然而魏国乱成了一锅粥,用了近两月才平定下来。这两月当真如周道昭所愿,百姓开始毁訾圣旨,周边几国的内线也把谣言散了出去,周绎出了头,得了威望,一切按部就班。
事情渐渐传开后,在朝之人自然有分辨,普通百姓却只会人云亦云。
周道昭要的从来都是民心。
这万里江山,君主不过是行船掌舵之人,而能载舟覆舟的,从来都是百姓,而非那些只会侃侃而谈的世家官员。
《孟子》有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而得民心的根本,就在于与其所欲,其所恶者勿施。从六岁起,周道昭做的便都是君子当为的事,为的就是今日的贤名远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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