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佳妇比肩而站,仪宾高声大喝“拜天地”,男方无父无母,掌心冰冷,牵过身旁红颜,原本似剑的身形,经过三个月的折磨自残,早已锐利如脱骨重生,心口似被人戳穿了一个洞,如无底深渊般,已决定妥协开始,他便质疑,他便自问,这样复仇真的有意义吗?这双伤了心爱之人的手,与夺去他父母亲族的仇敌的手有何区别?这只手此刻正牵着别的女人,而她呢,却生死不明。
当日救人,他根本没想到那个人是她,本能的出掌,杀到眼红癫狂,十成的掌风,即便已在她回眸的瞬间迅速收势,却仍足以伤她性命。事后他找了她许久,只知她销声匿迹,她没回齐桑,更不可能来京城,后来他无数次想要自戕,胸前的伤痕多了一道又一道,却都盖不住心底撕裂绞碎的剧痛。
卧底已做到这个地步,前功尽弃才更需要勇气,他自问没有这样的魄力,旧案再翻下去,只能走到这一步,他既已追查到宇文宣礼这一层,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乔雪瑶与他有过盟约,为报救命之恩,她甘愿做他掩护,二人不行夫妻之实,只以夫妻之名从中遮掩,让他能全力追查,并不问所以。
他手温凉,将掌中纤巧的手握得紧了紧,他欠的债太多了,还不清,只能到时以命偿。
“一拜天地。”
新人失神,仪宾只好整了整嗓音,又高喝一声,林若言手牵新娘,面朝天地正要下拜,却见远处一抹姝影晃过,疑似恍惚中生了错觉,然而下一眼,花团锦簇中,一道不合时宜的雪白闯入他的眼,却无端的惊与喜。
“且慢!”
白影恍落,人群屏开,一袭白衣的少女徐步走来。
☆、自此永诀
“且慢!”
宾众议论纷纷,今日所到众人,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有人闹场,震惊之余,难免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坐在高堂之位的乔楚目光微凛,低眯着望着眼下局面,乔雪瑶已将盖头掀起,神色凝然看向林若言。
都在等他表一个态,他却心头如雷电肆虐,狂风骤起一般,她还活着,她就在眼前,可她瘦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心中惊涛骇浪般汹涌,双眸所映射的心湖,却是一番潮起,温柔涟漪。
“听香榭掌门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设座罢。”最先开口的却是端坐观礼的楚轩,他是正武盟司礼,这场婚事自然少不得他筹备张罗。
“不必,我前来并不是为了观礼。”宫姒锦微微一笑,眸色却冰冷地看向那对新人。
“宫掌门有何要紧事,不如坐下来先喝杯酒水。”楚轩指着面前已备好的上座劝道。
宫姒锦乜了一眼,颦了颦眉,冷笑道:“我若不趁拜堂前说清楚,将来也要后患无穷。”
乔楚见其执意捣乱,便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见机行事,随即宴席上藏着的家丁掏剑亮相,一时间宴席上刀光剑影。
宫姒锦淡淡拖过一眼,旋即目光灼灼望向林若言,苦涩而笑,“我与你有过夫妻的情分,今日我远来寻夫,你竟要冷眼旁观?”
她现身时,林若言便已心中大震,此时听她这般问,更是酸楚揪心,额上都洇出一层密密的汗,轻唤她道:“锦儿……”
宫姒锦抬袖,冷冷将他后面的话止住,“当日你我和离,自那之后分道扬镳,我却始终未拿到你于我的休书,如今君已身旁良人,我可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怎么?君莫非想要娥皇女英?”
她说到后面,唇齿间已曼作漠笑,她这番话语惊四座,引得哗然一片,新郎官是有妇之夫,旧情未断,如今家中糟糠身着素服前来质问,但凡稍有善性,都会偏向于那白衣女子身上,更何况此女傲然绝色,无论如何也不是糟糠。
林若言看她看得眼神滚烫,手中攥紧,这一番质问,以及她神色的决然,林若言已断定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早认出了他就是慕云清,才会有只身涉险罢,她是又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她在说,如果他现在随她离去,她会原谅他罢。
已经不由自主松开了身边人的手,痴枉地想要击碎那层屏障,近在眼前又触手可及,身旁眼下早已容不下旁人,就如她所愿,在此与她相拥又如何,这又何尝不是如自己心中期寄。
却在这时,段浪鬼魅而至,在他耳边轻问“你要前功尽弃吗”,林若言蓦地回神,下一眼,那人仍是清冷凝望,却无一丝一毫的原谅,终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已罪无可恕,还奢求原谅吗……
只一眼,宫姒锦便了悟一切,唇角溢出冷笑,要证明多少次才能明白,自己竟还抱有希望,真是可笑……
蓦地,她转身提声道:“今日有诸位在场作证,奴自诩才疏卑劣,不愿耽君前程,便在此与君恩断义绝,永不往来!”
话音轻落,她决绝望着他,眼中镜湖无波,缓缓移开他的脸,蔑笑着朝乔楚问道:“本座身上事了,不过自投罗网,可遂了你的意,是否今日不踏着片尸体,是走不出去了?”
早在一旁看热闹的乔楚听她这般问,笑意更盛,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冷哼着轻笑道:“老夫最欣赏这般有见识的年轻人,只是可惜了,既然注定不为我所用,是敌非友,老夫也只能忍痛除之了。”
说罢,他抬手下令,无数家丁侠士从旁涌出,手提宝剑长刀,看似是早设下圈套,就准备看她自投罗网。
宫姒锦无意地笑了笑,“以本座如今情况,单就是一个小喽啰也打不过,乔盟主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呢。”
“奸人狡诈,不得不防。”乔楚不怀好意地笑道,旋即扬了扬手,“老夫今日等得猎物就是你!”
话音卜落,酒席宴上原本笙歌尽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副武装,方才宫姒锦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宾客遣退,就已经知道正武盟是决心要将她生擒了,只怪她太过执念,原本就是漏洞百出的诱敌之计,用于制她最好不过,只因知她破绽在此,当初一局比武招亲,便使得夏侯隼露出马脚,如今这局棋,待宰的羔羊竟换成了她,真是可笑……
宫姒锦佯佯淡笑,悠悠然从怀中取出一物,白润的质地触手生温,但到底不是用来温暖她的手,因而把持再久,也只是徒然。她将那物随手一抛,浑长的玉器骨碌滚到某人脚边,身上的大红喜袍衬在玉箫之上,如火云压月,注定是大凶。
白玉怎堪青石消,如他脸上覆着的面具,当初是她一不小心掉落了钱袋,出了裂痕便再也无法修复。见他纹丝不动,宫姒锦挤出一个娇笑,抚了抚额上碎发,无端的苍白,“君之物,物归原主。”
说罢,手指探向腰间,嗖的一声,长剑出鞘,虽知是无谓的挣扎,却也不愿束手待毙,眸色中凌绝寒霜,扬手一剑,骤起的攻势让人猝不及防,一名武者被钉上肩,血腥屠戮四起。林若言身体僵直,想要上前,手臂却被拽住,乔雪瑶冲他摇头。
局面一触即发后,宫姒锦凌冽出剑,仿佛毫无他念,恰在这时,庭外一阵脚步纷纷,重甲兵抢进。
“都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包围在门前的执金吾让出一条通路,飒颀身影从后步出,一身银甲包裹其身,燕颔虎颈,威仪四方。他扬手,甲胄随之发出噌响,原本柔和的神采染满威严,如鹰目光扫过众人,拖过地心中央那抹白影时,眉心微凝。
“什么风把光禄勋宫大人吹来了?”乔楚面色微变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挑眉笑道:“宫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大哥?”站在人群中心的宫姒锦身形一顿,不由轻唤出声。
领兵而来之人正是宫商,面对众人茫然疑惑,他不动声色,只定定站着,薄唇扯出一抹冷笑,哼道:“乔盟主喜事办得真是热闹,本将怎么都没提前收到请柬,话说四皇子正在宫中侍疾,乔盟主这么迫不及待嫁女,都不等一等四皇子来做这主婚人吗?”
乔楚不以为意地一笑,“宫大人说笑了,良辰吉时是算定的,四皇子身肩重担,谁叫诸多皇子中,能为皇上分担的少之又少呢——”
这话里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宫商抬手打断乔楚的话,眉目稍肃,“本将虽不才,无力为皇上分担琐碎,但也知皇上早前便曾下过御令,朝廷与武林两不干涉,这是皇上亲口放下的诏,乔盟主应当比本将更清楚才对,然而今日盟主拔刀亮相于皇城之中,已是蔑视君主的大不敬之罪,是否要明知故犯,盟主自己想清楚罢。”
说罢,他扬手一挥,三千执金吾蓄势待发,刀剑相向,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前去,将人就地□□。
乔楚脸色微变,犹自不甘心,却仍拿持着样子,怒极反笑道:“宫大人言重了,无论如何,乔某人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
“既如此,你我各退一步,请乔盟主下令收兵。”宫商目色幽深,呼了一口气道。
“请罢。”
宫商无视乔楚的咬牙切齿,径自走向一旁怔立的宫姒锦,眸色稍放缓,轻声道了句“走罢”,随后护着她离开,走到林若言面前时,眉眼微眯,狠狠道:“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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