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晚的后果便是,第二日贺桩午时方醒。
想来这褥子也是要换了,不过仔细一瞧,这被褥破旧许多,却不是原来的。
她心头一松,若是再看到昨夜凌乱的模样,还不定羞成什么样呢。
樊络听到动静,已端着铁盆进门。
他方才在打铁房,还未来得及穿上衣衫,贺桩瞧着他坚实的胸膛,愈加不好意思。
反倒是樊络,心里想着她昨夜美若夏花般绽放的模样,便是一股暖流在心头徘徊,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且还坐下柔声问,“好些了吗?”
这种事情哪里好意思提上明面讲?若是有地洞,贺桩早就钻进去了,埋头应了声,“嗯。”
樊络盯着她一段白净的颈脖,上面还有几朵艳色的梅花,目光再往下瞧,深邃内敛的眸子染上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瘦削的肩头,只道,“你先去洗漱,锅里热着饭菜,记得吃。”
樊络也是她面皮薄,又说了句,“我在打铁房,你在里头没事就别出来了,脸上也别抹胭脂。”便不见人影了。
“那你吃过了吗?”她叫住她道。
“吃过了。”回应她的只有声音,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贺桩用过午饭,也不大好意思见他,想着前日他买了三匹布来,正好有时间裁几件衣裳,便不再管他,自己忙起针线活来。
樊络到底顾着她身子弱,夜里便不再碰她,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又过了七八日,樊络新打的一批铁具出来了,便打算这一日进城。
还有两月便到过年了,手头上宽裕一些,她多少会宽心一些。
相公快来试试
男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临起来前,感觉她的身子也不似以前那么冰冷了,不由一笑。
他动作极轻,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她。
贺桩记着他昨夜说要进城,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困的话就别起来了,昨晚锅里还剩一些东西,我去热热便好。”男人按住她的肩道。
“那怎么行?”他做的是力气活,“不吃好点怎么受得住?”
早饭做好了,樊络也把铁具搬上了推车,席间却见她秀气的眉头微皱,遂放下碗问,“怎么不吃?身子不舒服?”
她起身回了卧房又出来,手里捧着的却是一件折叠方正的料子,她笑着将料子抖开。
男人微微一愣,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做成衣裳了。
“也不知合不合身,?”她笑道。
这几日樊络也不是没瞧见她躲在房里忙活着,本以为这白长袍是她给岳父备的,没想到却是给他做的,唇角一勾,便试了。
衣身与袖子都恰好合适,不过这白料子……樊络不由皱眉,“我整日与炭火铁具打交道,穿这身大白的衣裳,惹脏。”
贺桩却是不以为然,“那便留做进城穿,相公穿白衣裳,好看!”
男人不开口,却是默默记心里了,收拾妥当推车出门,还免不了叮嘱几句,“嗯,那你小心些。”
叮嘱完,樊络也不废话,推车出门,行了不到一炷香,却是碰到了在贺家见过面的张秀才。
张秀才此人早年正儿八经地试了十数次科举,却是此次卡在乡试,到了他这般年纪,也是考乏了。
但他不思科举,却是也不愿下地干活,整日里便是想着寻些朝堂消息,好在镇里说道说道,整个人便是好吃懒做,却是苦了他一家老小。
樊络素来不愿与这般人来往,不过终究同在庆丰镇,人家主动与他打招呼,他也不好视而不见,只点了点头,继续走他的路。
张秀才却是不依了,进城的人本来就没几个,偏巧遇上他进城做买卖,有个身强力壮的大汗作陪,便是遇上才狼虎豹他也有恃无恐,于是连忙跟上。
一个劲地套近乎,“贺家姑爷,这是进城做买卖?”
“正是。”樊络淡淡瞥了他一眼,脚劲不减。
“那还真是有缘,张某正要进城,你算是赚着了,半路拣着个伴,可要帮你一把?”张秀才沾沾自喜道,放佛樊络遇见他是无上的荣光。
樊络懒得揭穿他,拒绝道,“多谢,不过推个小车,这点力气,樊某还是有的。”
张秀才暗暗打量着这一车笨重的铁具,不免有些咋舌,却是见樊络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丝毫不在话下,若换作是自己,可不得累个半死不活?
他再仔细一瞧,只见眼前的男子身形颀长,轮廓分明的面庞干净磊落,方圆百里间少有的英挺俊气,一身白衣却不显羸弱,却是劲瘦有力,拒人千里却也是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气势。
有人跳河!
如此,镇上的传言也未必尽信,此人哪里是一介莽夫?
不过仔细说来,这姓樊的变化如此之大,还是他成亲之后呢,归根到底是那贺家丫头的功劳?
张秀才细细想来,越发觉得有道理,待他回过神来,却是寻不着樊络的身影,抬头,人已推着车爬上险坡,只留个挺直的背影给他。
“哎,你倒是等等我啊——”张秀才本想追上去,奈何这山坡委实陡峭,方才他还思量着趁机叫樊络捎上他一把,怎料那打铁汉也不是个傻的,自个儿溜了。
又走了一个时辰,樊络停在一出歇脚,从怀里摸出几张烙饼,就着水喝大口吃着,吃完也不见张秀才追来,男人犹自不言不语,心里盘算着这一车铁具每样少收一两个铜板,却也是好卖。
如此,到年前,他得多打几批出来,薄利多销,挣多些钱回来,她会高兴的吧?
且说贺桩,闲来无事,便想着娘家还有些珠花没拿,便上了妆回贺家去了。
一回到贺家,便把给贺父做的长衫、给梁氏做的汗衫,还有给贺硕做的挎包拿出来,梁氏自少不得叮嘱她得先顾着夫君,贺桩也一一应了,待天色近晚,樊络果真如约来接她,并还给贺家送了两盒宣纸和几面糖人儿。
贺炜是个读书人,宣纸正缺,梁氏张罗一家吃饭之事,而硕儿还是小孩心性,梁氏琢磨着他这几样东西,真是送到心坎里去了。
如此看来,他是真把自家女儿放心上了,越瞧着着姑爷,她心里越满意。
小两口没在贺家用晚饭,而是天色还瞧得见路,便双双把家还。
庆丰镇人烟稀少,何况又是冬夜,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贺桩玩兴起来了,便要自己推那木车。
卸了货的木车轻,樊络也随着她,却不想那木车卡着石子,她便没辙了。
樊络见状,先是一怔,继而便是忍俊不禁,深邃的黑瞳里浮起一丝笑意,一把将她抱上木车,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推着车走了好一段路,随后递给她一面糖人儿,“吃吧。”
贺桩虽然喜欢吃甜,却是被他宠溺的眼神瞧着不好意思,并未接过,只道,“你又拿我当小孩?”
“可不就是小孩儿心性的美娇娘。”樊络不由分说塞给她。
眼前就是清河,而不远处,就是他们的家了。
贺桩坐在车上,隐约听见樊络“咦?”了一声。
她抬眸,但见清河桥之上,隐约飘着一抹身影,还不等她看清,只见那身影只往下坠,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响。
所幸清河尚未结冰,否则不得直接摔死?
贺桩还想着下车,却被身后的樊络按住,“我去看看,你好好待着。”闻声,人影却是“嗖”的一下不见了。
贺桩哪里还坐得住?
忙下车跟着跑过去,樊络已抱着一人上河,贺桩瞧着他怀里瑟缩的身影,怎么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走近,这才断定,“秀兰!”
金秀兰是她的闺中好友,长她三岁,已是双十华年,却尚未出嫁。
她订亲的人家是邻镇的一户穷苦人家,未来夫君也争气,一心要考功名。几年前金秀兰便是省吃俭用,省下一笔钱给他当盘缠,送他进京赶考。
那日多亏恩公舍命相救
好日子正等在前头,她怎的突然跳河?
唤名金秀兰的女子见是她,抽泣出声,却是要寻死,“怎么还是死不成?难道真要等着街坊邻舍耻笑?”
贺桩蹙眉,忙道,“秀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要跳河?”
“不死,你叫我日后如何见人?”金秀兰冻得牙齿打寒战,却还是心如冷死,毫无留恋。
贺桩还想说着什么,樊络打断道,“有什么事,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这么冷的天,确实应该先换了衣裳再说。
夫妻二人推着小车,把金秀兰带回了家,照例是樊络抱着她进卧房,随后便到厢房换下湿漉漉的衣裳。
贺桩拿了一身衣裳给金秀兰换上,又去灶房煮了姜水。
见她总算冷静了些,这才敢开口道,“秀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问,金秀兰又是哭。
原来,金秀兰定亲的那人早两年就已高中,且在京都娶了恩师千金为妻,若非金家追得紧,杨家还想继续瞒着。
这回杨夫人说漏了嘴,索性便全盘托出,嫌弃金家人微言轻,便是要退亲。
可怜金秀兰当年不弃杨家孤儿寡母,怜那人无钱做盘缠,每日进城给人洗衣做饭,生生熬到双十年华,杨家却是要退亲。
贺桩听她哭诉,也觉可怜,抱着金秀兰安慰着她,却也无法,眼下夜色已晚,好歹劝着她睡下了。
这才出了卧房去寻樊络。
男人正在灶房收拾买来的干货,贺桩望着他沉稳宽阔的背影,暗自庆幸自己所嫁之人是他。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樊络似有感应般回头,却见灯下的小妻子眉清目秀,但眸中似有化不开的愁,只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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