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心绪平复不少,听了这许多,也是明白了个大概。
没想到好心救了金秀兰,她却暗地里使阴招,欺她相公不懂庆丰镇礼俗,骗他收了鸳鸯荷包,叫媒婆有了说头,惦记着嫁入樊家。
她是好说话,可也不至于人家来抢丈夫,都无动于衷吧?
她默默听着,也默默反握着他的手。
男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唇角微启。
小夫妻俩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媒婆的眼睛,在她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气得她够呛!
想那金姑娘委实可怜,官家太太当不成,跳河寻死又被人辱了清白,那人竟还抵赖。
这回金家给的银钱也足,她便是要说破三寸金舌,也不愿错过这单买卖。
“樊兄弟既不愿纳妾,为何要碰金姑娘的身子辱她清白?为何要收下她的鸳鸯荷包?”
男人不怒反笑,他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被人抹黑成这样?
“媒婆以为樊某辱了金姑娘清白,不肯认账,面上娶了桩儿为妻,背地里却还私受金姑娘荷包,今日撕开了抬到明面上来,樊某为了安抚桩儿,不肯应承?”
媒婆见他竟还有脸面说出来,当即冷脸,“人家金姑娘顾着你的面子,”
绕是贺桩这般不愿多生事端之人,也恼火了,“江大娘,我家相公多年独身一人,素来洁身自好,何曾与哪家姑娘有过牵扯?外人只道他冷硬孤僻,他若要轻薄金秀兰,何须等到今日?”
“谁知他是不是尝了鲜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就你那小身板,够他折腾?”媒婆一时气急,也是有些口不择言。
贺桩听她如此说道,当下红了脸,不知如何启齿。
樊络多少听媒婆存了几分义气,却是受人所骗,沉默片刻,才站起身道,“那夜金姑娘跳河寻死,冒犯了她却也是形势所迫,樊某自认并未越距到辱了她清白的地步。那日她特意送来荷包谢恩,我也是拒绝的,奈何她长跪不起,若我知那鸳鸯荷包是男女定情之物,说什么也不会收下的。”
媒婆见他眉宇磊落,不似撒谎的样子,偏贺桩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她就不信邪了,“贺家丫头,他说没辱人清白你就信?”
贺桩抬头,忽然觉得金秀兰没意思,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那夜我也在场。”
媒婆这才惊觉自己闹了好大一场乌龙,金家这是拿她开唰呐?
她火急火燎地致了歉,又火急火燎地找金家算账去。
卧房一下安静下来,贺桩面对着他,倒难为情起来了。
方才她不问缘由地胡闹,他该是生气了吧?
桩儿无需自责,你这般……很好
“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对。”她低眉顺眼,怯怯地道歉。
男人坐在榻沿,握着她绞在一起的手,却是良久不语。
贺桩急了,自顾解释,“江大娘一来便说你要纳妾,我急了。秀兰与我情同姊妹,你落难我总不能当做没看见,只是,我没想到她竟会……”
她一下又红了眼,男人掌着她的后颈,薄唇便吻下去,堵住她的喋喋不休。
一吻结束,男人下巴抵着她的墨发,伸臂将她整个人圈起来,心里只有满满的知足,长呼一声,“。”
她总归是紧张自己,才没了分寸,“但桩儿可要记住,日后别伤了自己,可好?”
方才她忽然晕倒,醒来又挣着要离开,当真吓坏他了。
“但是,金家三兄弟不是好惹的,若是他们不罢休……相公,不如你进城去找王兄弟避避风头吧?”
金家三兄弟各个魁梧壮实,只怕他要吃亏,只要一想到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禁不住打寒战。
忙挣扎着要下地,她甚至顾不得穿鞋,“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我先去蒸馒头……咱们把腊肉给他捎上,还有,你去人家里头,手脚灵快些,别叫人家嫌弃你去……”
她又是叮嘱又是忙活,男人只觉好笑又可心,忙捉住了她拥在怀里,贪婪地呼吸着独属于她的馨香,“桩儿,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这一问,又问到她的心坎里去了,贺桩浑身一愣,颇有些懊恼道,“我怕……我似乎没帮上你什么,却总给你带来麻烦,我怕我会害了你,那样,你便会厌倦我了吧?”
她的心似乎装着太多东西,却无所归依,她不肯说,是怕会害了他?
那他便在她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前,装作不知情吧。
“别怕。”他伸手把玩着她的衣扣,笑道,“是他们金家理亏,即便撕破脸皮,咱们不跟他们动手,好吗?”
“可是……”
男人伸手堵住她的话,凝视着她,“桩儿信我吗?”
她竟鬼使神差地点头。
男人笑意愈深,“那你只管顾好自己,其他的就全交给我处理,嗯?”
翌日一早,庆丰镇口聚了不少街坊,瞅着炊烟袅袅的樊家院子,指指点点。
想来媒婆江大娘的大嗓子,金樊两家的事,一夜之间,怕是全镇人都晓得了。
有人幸灾乐祸,“以前我可是听闻,有人戏说金丫头那般年纪,只怕只有老樊家肯收了,你是不晓得,金老头脸色说变就变,非说自家女儿是要做官家夫人的,个打铁汉算得了什么!”
亦有人说得颇为公道,“如今人家娶了亲,媳妇把他一番拾掇,四里八方皆道樊兄弟原也生得俊郎磊落,踏实肯干不多言语,金姑娘被退了亲,却惦记人家的好来,说得什么道理?”
不过也有同情泛滥之辈,“金丫头也不容易。再者,贺丫头不也是不得已,才嫁给他?要我说,金丫头腰粗臀圆,能下地干活,好生养,老樊娶她为平妻,不委屈!”
“你说老樊若没有半点心思,那荷包他会接?他便是不知荷包的意思,鸳鸯是何意,难道他也不知?”
也休想与那贱蹄子过上安生日子
“呀,金家夫妻携着三个儿子找上门来了,哟,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可是金丫头?”
樊络起来之后,便一头钻进打铁房,贺桩夜里睡得不安稳,他便没有叫醒她,进灶房熬了米粥。
一锅粥没熬熟,院子外便“砰砰”作响,瞧着来人气势汹汹。
男人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门外并未有什么杀气,便是有,凭他的本事,也不足为惧。
他只是恼,照他们这个吵法,桩儿铁定是睡不成了。
果不其然,未几,但见她慌慌张张地跑进灶房,连袄子也未穿,只推着他往后门去。
她还是怕他出事。
男人下盘扎稳,纹丝不动,揉了揉她瘦削的肩,沉着的嗓音极具安抚,“瞧你急的,若是我逃了,你就能应付?快去梳洗上妆吧。”
他推着她进卧房,她不动,他便扬言要抱她进去,贺桩总算是妥协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金老头手一落空,一怔,不过身后有他三个儿子助阵,难道还怕了不成?
“我还以为你不敢开门,要躲着做缩头乌龟呐!”
男人身上只披了一件长衫,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寒意,冷冷道,“樊某新婚燕尔,起得晚了些,倒叫诸位见笑了。”
凌厉的眸子扫过金秀兰,女子浑身一颤。
“你也算是个男人,为何敢做不敢当?”金老头不愿与他废话,怒喝道。
男人抓着门的大手青筋暴起,若非答应过桩儿不动手,他早就想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
“敢做不敢当的,恐怕另有其人,你们金家三兄弟这阵势,该寻晦气不是你们那无缘的妹夫?”
金老大率先将那大刀卸下地,震得地面都裂开了,粗嗓一吼,“爹,别跟他废话,今日我就问你一句,我那妹子,你娶还是不娶?”
他话音一落,老二老三也纷纷上前。
这三兄弟生得五大三粗,又在地里常年劳作,身强体壮,颇为几分气势。
樊络甚至眉眼都不曾扫他们一眼,淡淡道,“樊某若说不娶,你们这是要踏平我这院子?”
金大娘早瞧见倚在正屋门侧的贺桩,怒气也上来了,只道,“你若不娶兰儿,你。”
昨日媒婆到了金家一阵大闹,只道她一开口,贺桩便晕倒在地,樊络这才恼羞成怒一口拒绝。
那贺丫头小小年纪,倒学了不少狐媚本事,气得她直咬牙。
贱蹄子?
若是骂他几句,他尚可当耳边风,可好端端的叫桩儿平白担上诬名。
老樊怒了,怒不可遏,奋力一拍,门板“哐当”一声巨响,甩了个粉碎,而后他大掌一扫,动作之神速,竟无人瞧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金家三兄弟已齐齐摔地。
男人挺立如松,衣袂无风自扬,墨发缭绕,眉宇间尽是萧杀之意,整个人瞧着,竟如阿鼻地狱的修罗般,只听他一字一句道,“踏平院子?就凭你们?哼!”
随即他扭头,死死盯着金秀兰,只道,“樊某救你,纯粹出于好心,至于后来之事,全然是看在桩儿的面子上。我想只奉劝你一句,做人要凭良心!而不是你这般算计好姊妹的!”
他在逼她,逼她承认
金家不知他竟有这般武力,具是愣住了,只有金秀兰,饮泣着,浑身无力跪倒在地,痛呼,“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也曾对一人倾心相付,他却是对我那般残忍。如我这般年纪,叫我上哪儿去?”
“小桩心善,而你对她好,好得叫我嫉妒!明明她瘦弱得一无是处,明明她的命途比我还惨,却嫁给了你,我是鬼迷心窍了,才用计骗了爹娘和兄长!”
“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除却这一条路,我想不到别的出路了。小桩,你一定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的对不对?求求你,收留我吧,就当救我一命?平妻我不争了,我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却此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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