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卫将军之妻,出身乡野,果腹尚且勉强,哪儿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拜师学艺?
馥云公主此话一出。众心皆道:这不是为难人家么?
不过,其间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泛泛之辈,一想,只道方才误会了馥云公主。瞧着长公主清冷而挣扎的模样,这才明白馥云公主缕缕挑衅卫统领,这是在替长公主不值。故意刁难卫夫人哪!
这才是宴会的意义,喝酒舞姬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卫夫人,是年轻气盛被激得忍不下这口气,还是真有两刷子。
真当吊足了胃口。
绕是皇帝也好奇,乡野女子,所谓的才艺难不成是胸口碎大石?瞧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也不像,皇帝当即否定。
脚踩风火轮?话本里的戏码谁信?
皇帝墨眉一挑,“哦?今日可是皇后寿诞,鸾殿之上,若卫夫人只是雕虫小技,惹了皇后雅兴,你可知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臣妾见识鄙薄,却是不知。不过,若在座的不满意,臣妾随圣上处置便是!”贺桩落落大方,顺畅地说了出来。
皇后一听,只觉贺桩并非表面看上去的乖顺,端着架势道。“好大的口气!此话,本宫可没逼你说,卫夫人可是要愿赌服输呀!”
贺桩不卑不亢道,“是。”
馥云公主只来只是想激她一下,给她一个下马威,面上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贺桩自己要挖坑往里跳。她自是喜不自胜,推她一把又有何妨?
她勾了勾唇,笑问,“卫夫人莫不是要耍一出花枪吧?”
耍花枪是街头小巷不入流的技艺,她这话,当真是瞧不上贺桩。
贺桩只当她发疯自说自话,朝着皇帝道,“还请圣上赐琴。”
如此说来,她这是要抚琴?
梁凝珑早就看不下去这个馥云公主了,在钟萃宫她就屡屡给贺桩难堪,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还不忘给她下套,若非穆侯爷一直拉着她,她早蹿出来讽刺她一句了。
不过她也并非无脑之人,见贺桩神色淡然的模样,想必也是另有盘算,她冒冒失失出来替她求情,反倒抹了她的面子。
凝珑郡主一思,一手拍点自家夫君的手,站起道,“耍花枪?听馥云公主一说,臣妾还寻思着许久不露两手,心里头正痒着呢,神侯夫人若不介意,本郡主以舞枪和之可好?”
贺桩见她如此帮忙,自然应允,“听闻姨母舞枪可是一绝,贺桩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圣上与娘娘……”
未等皇帝发话,卫良和倒几步来到贺桩身边。分明的五官如雕刻般深隽,抢先道,“姨母这是要跟良和抢了?”
言罢又对贺桩,状似斥责道,“你胡闹就罢了,姨母上了年纪,若是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梁凝珑一听,登时气歪了,“嘿,你个卫老三,你硬要陪着夫人舞剑也就罢了,本郡主不跟你抢。你说本郡主上了年纪是几个意思?”
众人哗笑,却也感叹,这卫侯爷,当真舍不得自家夫人受半点委屈。
穆侯爷顶着歉意满满的老脸,上前拉着梁凝珑回来。
琴剑合一
卫良和听了梁凝珑,也是一乐,与贺桩相视一笑,在旁人看来,又是一番郎情妾意好不恩爱。
男人对她宠溺一笑后,转身微微躬身道,“帝后琴瑟和谐、举案齐眉,臣望尘莫及,却也是爱慕有加。内子胡闹,却对皇上与皇后娘娘一片赤诚,还请圣上恩准,臣自当以剑舞和之!”
方才馥云公主出言相邀,却被他已不理风月为由拒绝,此时又甘愿为夫人而出鞘。
馥云公主自然不甘,不依不饶道,“卫统领方才还说,你的这把名剑沾满屠戮,从来无关风月,如今却为了你夫人,御剑而行,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卫良和知她会如是说,也不急,缓声道,“公主身份尊贵,臣自是不敢有丝毫玷染之意。臣之妻在臣最为落魄时下嫁,每日柴米油盐,自然无关风月,但臣亦不敢弃糟糠之妻于不顾。”
这一番言辞出口,众人只觉这卫神侯忠情两全,试问谁还敢否定?
此时皇帝发话道,“今夜乃皇后寿诞,馥云不得胡闹。听闻卫夫人容颜一绝。朕也是十分好奇,这才情是不是也一绝。朕记得宫里有一台‘青鸾’,来人啊,赐琴!”
贺桩的宫装裙摆繁叠,行动不便,由卫良和亲自扶着她坐在琴架前,为她整理衣裙,微微福身。婉婉落座。夫妻俩离得近,众人才知二人腰间束着的是同款的大红腰带,有心人瞧在眼里,便又是觉得扎眼刺目得慌。
传闻‘青鸾’乃琴痴公孙楚望所制,琴质、琴色、琴音皆是上品,贺桩一试,果然不同凡响。
她回眸,见卫良和长身玉立。负手而立,另一手已是握着剑柄。
宫里除了经久耐用的牛油灯,还有献上来的夜明珠子,暖光漾起,杯影摇曳,却夺不去男子的风采。
贺桩朝男人微微点头,见他会意,深吸了一口气。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潺潺铮铮。
男人剑如龙舌般游走,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恰如在山间云雾缭绕的清晨,身姿矫健的男子在峰巅寂寞地舞剑,往昔刚毅冷硬的气质在这潺潺流水般的琴音里,似乎也柔化了不少。
他敛起煞气的模样,平添了几丝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又像月华如水,他剑若霜雪,周身银辉。
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长公主远远地看着,只觉得是哪里的云彩不小心飘落了凡尘。内心有种厚重的苍山倾覆之感,如狂风暴雪般的悔意疯狂肆虐着她。
那日的十里红妆,原以为在世人的惊羡与喟叹难以企及之中,便会忘却他,孰不知,却是多么可笑。可叹她多年来,还自欺欺人!
贺桩玉指一转,指尖犹如震翅之蝶,指法熟练,流畅婉转琴音骤停,随之而来的曲调一下大气狂放起来,嘈切如急雨,如同铁马冰河入梦,刀枪剑戟回响。
而卫良和的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眼前黛眉微凝。气度自华的女子,太子委实惊叹,这般琴技没个十年八载的苦练,寻常人怕是达不到吧?
心里也越发疑惑,这个柔弱的女子,心里怎会藏着那般的才华与气度?
她的眉目,像极了那人,斩断的青丝是不是也可重修旧好?
贺桩内心难平,那日倾覆天地的血流成河、那夜豺狼呜呜吼叫的担惊受怕……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但丝毫不失去那种感觉,韵味。直到最后一个尾音结束都是全神贯注的,身心皆融入曲中。
一曲弹罢,她闭目养神。如此耗费心力的弹奏,她委实累得慌!
一殿安静,众人一时听楞了。
卫良和收剑,把剑反立在手臂之后,见她眉黛透着浓浓的倦意,生怕她出什么事来,几个大跨步过去,握着她盈盈一握的手臂,低声道了句,“桩儿——”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登时如潮水般的掌声倾哗而来。
贺桩睁开眸子,对上他幽深焦虑的瞳孔,展颜一笑,“我没事。”
皇帝自然少不得一番称赞,卫氏夫妇双双谢恩落座。
而馥云公主委实不甘心,本想着她出丑。没想到她却来了这一出,风头都被她抢尽了。但不甘心又如何,人家的确有两把刷子,她只能瞪眼咬唇。
帝后座下的太子和萧王,却是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贺桩。
“不舒服吗?”卫良和瞧着她脸色不对,附在她耳边柔声道。
贺桩摇头,“没事。只是今日见到太多旧人,抚琴时有想起以前罢了。这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解个手。”
才展之后,会有半炷香的休息时间,之后才上菜。
他不放心,“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贺桩瞧着四周蠢蠢欲动的官员,约摸是想来向卫良和敬酒的,他自然少不得一番周旋。
而另一边馥云公主见卫良和被拿着酒盏的百官团团围住,心生一计。蹭到长公主一桌,对着宫女也不晓得说什么。
长公主怕她再生事端,作势斥责道,“馥云,休得胡闹!”
馥云公主俏皮地跳过去拉着长公主的手,撒娇道,“长姐,这里尽是些酒味儿。熏死人了,馥云陪您去后花园透透气吧?”
长公主一笑,“你呀,定是惦记后头的樱花了罢?自己想去怕挨骂,还好意思说陪长姐。”
馥云公主嘟嘴笑道,“长姐既担心馥云给那人寻不痛快,馥云去后花园远远躲开还不好么?长姐,您就陪馥云去嘛……”
长公主被她央得烦,只道,“半炷香的时辰啊,到时可不许耍赖!”
而在贺桩出去没多久,太子也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皇宫里并没有茅房,宫人领着贺桩去了存放恭桶的净房。
净房离奕璇殿还隔着一个花园子,贺桩出了净房,只见空中竟飘着细细的雨丝,也不知是碎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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