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柔软吸音羊毛毯,内嵌金珠,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奢靡可见一斑。
“怎么,看傻眼了?”皇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贺桩谦恭道,“回娘娘,臣妾不敢。”
“你这身子虽弱了些,模样倒是生得好。”正说着,仪态万千地回软榻上坐下。“来呀,赐座!”
贺桩行礼谢恩,又听皇后一边翘着兰花指饮茶一边问,“听闻你也识得几个字?”
“臣妾的父亲乃庆丰镇的秀才,臣妾自幼……”贺桩娓娓道来,却被立伺皇后身边的嬷嬷一句话打断。“行了,费那么多话是要作甚?皇后问你话,你只管答便可。”
贺桩满腔的话生生被噎住,心里头憋屈得很,却也只得点头称道。
饶是嬷嬷如此失礼,皇后也并未指责半句,想来也是别有用心。横竖她是拗不过皇后的,贺桩明白这点,倒也不气。
梁凝珑瞧着,却是心里头也窝火得很,若她不是皇后,她还真不愿伺候!
不过她见贺桩眼里透着无辜,面上却也能忍着不发,倒真佩服她的气量了。
“可有小字?”皇后悠悠问道。
贺桩点头称道,“回娘娘,有!”
嬷嬷又瞧着不顺眼又添嘴了,“那还不速速道来?”
梁凝珑逮着她的话头,笑问。“姑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才不是你叫卫夫人只管答便可,现在又你颐指气使地叫她速速道来,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大胆!”嬷嬷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被皇后一记冷眸过去,斥责她多嘴。登时不敢言语半分了。
贺桩倒大方回答,“父亲赐了臣妾小字,叫小桩。”
皇后的人无礼,她却不能因此失礼。
皇后自然无话可说,“为何?”
“臣妾出生时,算卦的先生说,臣妾命里五行缺木,便加了个桩字。”贺桩不疾不徐,对答如流。
“看茶。”皇后找不到话柄。
没多久,又听殿外宫人进来禀报,“悠云长公主与十一馥云公主驾到。”
贺桩一听,随即起身,攥着绢子的手一紧,心里惴惴不安。
想到自家夫君就候在钟萃宫外,那岂不是他与长公主方才就碰面了。
昔日未婚夫妻相见,会是怎样一番唏嘘?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的境地委实尴尬!
贺桩垂下小脸,听着两位公主向皇后见了礼,便与凝珑郡主一道向两位公主行礼。
殿内自然有好事者,巴巴望着这一双绝世美人,恨不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容萱倒是面色清和,凝着贺桩的目光一如接见寻常侯爵夫人般,从容淡然道,“卫夫人不必多礼。”
贺桩起身,却听另外一道娇蛮的声音叱喝道,“本公主还没叫你起来哪!你凭什么起来?”
贺桩身子一僵,楞在那儿不知改屈膝还是站起。
只听长公主斥了一声,“馥云,休要胡闹!长姐既请了卫府夫人起来,自然也代表了你。”说着又对贺桩道,“馥云年幼。任性惯了。还请卫夫人切莫见怪。”
哪知馥云公主冷声打断,“不行!以往是以往,换做是她就不行!”
贺桩没说什么,继续屈着膝,眉目淡然。
凝珑郡主见状,站出来道,“妾身倒是奇怪,卫夫人初来乍到,哪里惹了馥云公主不痛快?”
馥云语噎,难不成要说她见着卫氏夫妇过于恩爱,惹得自个儿眼红?
“本公主就是不喜欢她,这你也要管?”
那就只当这位金枝玉叶刁蛮任性。这就怪不了贺桩了!
梁凝珑只当了然,“今儿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寿辰,难道娘娘就任由馥云公主以大欺小、以权压人?”
皇后面上抹不开,阴沉得可怕。
长公主见状,当即叱喝道,“馥云,今日可是母后的寿诞,难不成你想要大家都难堪?”
馥云公主心里气炸,却也只能拂手道,“免礼!”
贺桩神色未变,淡淡地望了眼凝珑郡主。
梁凝珑又幽幽开口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人也见了,那凝珑与卫夫人便不打搅娘娘与二位公主相聚了,告辞!”
旁人听着,只道凝珑郡主这是替卫夫人委屈呢。
若皇后没有半点表态,只怕等凝珑郡主一出钟萃宫,还不知从她嘴里说出的事,会变成什么样。
皇后不自然地干咳一声,“馥云,向卫夫人道歉!”
“母后——”馥云公主当然不愿意。
皇后面容一下严厉起来,“道歉!”
“不必了。”贺桩面色柔顺而恭谨,言语却清冽如泉水,“方才也确是臣妾不懂礼数,冒犯了馥云公主,实在对不住。晚宴时辰将至,臣妾便不打扰皇后娘娘并二位公主了,先行告退。”
西北战事紧张,金殿上气氛沉闷,此番趁着皇后寿诞,皇帝特命文武百官携家眷出席设在奕璇殿的晚宴。
贺桩、梁凝珑从钟萃宫出来与卫良和会合,便直接往奕璇殿走去。
今夜,她独舞又何妨?
云南穆侯爷已候在殿外了。
二位侯爷携着各自的夫人,一并入殿。
只听一声交细的高声唱惹“北定神侯与云南侯携妻到——”
奕璇殿内人头攒动,但到底顾及皇威浩荡,百官命妇诸位自然不好大声喧哗,只好窃窃私语。
一听北定神侯携妻而来,登时肃静无声,伸长了脖子看好戏。
世人皆知当年卫家三郎与长公主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圣上亲赐良缘,只待这位年轻的神侯得胜而归,迎娶佳人。
而今物是人非,良人佳人依旧在,却是各自嫁娶,情丝岂是说断就断?
但就在世人叹息卫三公子成了冤大头,与大驸马失之交臂时,人家反倒娶了个来自民间美若天仙的夫人,压根不认为亏了。
一回京,卫侯爷这护妻之名便传遍大街小巷。世人谁不想一探卫夫人的美貌?奈何这位神侯夫人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得很。
这回可算盼来了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
只见大殿门外,喜怒不形于色的新任卫大统领一身劲装,立领,衣裳里绣着狂缭的素白麒麟纹,身形修长但并不粗俗。觥筹交错里众臣及女眷抬首,只觉此人风度不俗,亦文亦武。
而他身侧,与之并肩而立,携手共进的女子。眉如远山,眸若静波,挺鼻粉唇,肤若雪脂,面似清荷,淡若悠茗,气如幽兰。一身考究的素白宫装,与男子的墨色官袍相映衬。
这对相差十岁的卫氏夫妇,瞧着倒也和谐。
是以,贺桩一进来,只觉无数道目光直直朝她射来。她毕竟经历得少,难免紧张,面色羞赧。手足颇为无措,险些被绊住。
卫良和见她踉跄一下,差点摔下地去,眼明手快地扣住她的腰身,凝眉道,“当心!”
他这一举措,席间的女子皆纷纷吸气。不知是担心贺桩真摔下去,还是叹息自己没有那幸运,得北定将军的青睐。
而在座的男子却是惊羡,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众目睽睽之下,他倒神色自若地搂着,贺桩却架不住,忙推开他,低声道,“相公,我自己走。”
“行了,也不差这几步路。”男人顺势摁住她的纤纤玉手,垂首低语。
大手拥着她,顺着宫人的指引,旁若无人地放她落座,并伸手替她理顺衣摆,这才坐到主座上。
但众人的目光还追着贺桩不放,男人幽深的眸子一扫,难得孩子气地一一回瞪。
“这个孟夫人,把你打扮得这么美,也不知,是给我长脸,还是添麻烦?”
贺桩被他郁闷的表情逗笑了,伸手亲自给他倒酒,“相公就别气了,喝杯酒消消气。”
她笑得倾国人城不自知,却是引得越来越多的目光,以致馥云公主进殿时,生生被忽略了。
贺桩听公公又细又尖的嗓音在半空中回荡,抬眸,只见馥云公主又换了一身夺目的鹅黄羽衣,似乎对她不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风头被抢,天之骄女如馥云公主,哪里忍得了这口恶气?自然恨不能给她一个下马威!
贺桩只觉这个馥云公主不是好相与之人。摸了摸鼻梁,干脆闷着脑袋不理她。
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一切,给她递了块糕点,“方才见马车里的东西你也没动,先吃点垫垫肚子。”
“你吃吧,我不饿。”她摇头,实在被馥云公主搅得没胃口。
男人把糕点塞进她手里。却也没勉强她吃下,只淡淡问了句,“方才在钟萃宫,馥云公主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明目张胆地给她下脸色,横竖吃亏的是馥云公主,她也没什么损失,便不在意道,“我与她无冤无仇,会对我说什么?”
正说着,只听外头的太监再度捏着嗓子高喊,“太子、萧王殿下驾到——”
贺桩抬眸,大殿中央的大红地毯之上,这对搅弄京都朝堂的风云人物。正端着步子缓缓走过,昔日畅谈经纶的年轻面庞与眼前以虚与委蛇的笑容掩盖满心欲望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却如何也重合不了。
贺桩直叹世事无常,太子与萧王风光无限,当初满腔热血的宸王兄,至今不能踏出王府半步,生生抹了锐气。
未几,只听公公又道,“皇上、皇后、长公主驾到——”
奕璇殿的群臣及家眷纷纷起身,呼千岁万岁。
贺桩静立,听着皇帝说一通普天同庆皇后寿诞之类的话,落座后便是歌舞奏乐。
相似小说推荐
-
绝宠废柴狂妃 (颜倾天下) 起创中文网VIP2016-02-29完结她是高高在上的血族,却为了他化身成人,海誓山盟,非君不嫁。新婚之夜,身份曝光,被逼...
-
奸妃不是黑莲花/捉妖姬 (百浅妆) 2016-05-17完结+番外生来被预言为祸水命,就意味着总有几个渣想要灭了她。 前行的路上,她为了权倾天下,再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