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醒了?”
贺桩起身。后背肩胛处还有些疼,不过她还能起身扭过头,一个中年女子就立在软榻边上,伸手撩起帐子,显是从外头进来的,而她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中年女子肤色细腻,眼角有鱼纹,水湖色的罩衫,头发绾成髻,配饰十分简单,一丝不苟地严谨,微微福身道,“侯爷吩咐老奴来伺候夫人,侯爷现下在书房与部下议事。”
“怎么称呼您?”她张口,喉咙沙哑。
“老奴夫家姓刘。”中年女子不慌不忙地挪了挪,扶着她下榻。
贺桩朝着她笑笑,“有劳刘嬷嬷。”
刘嬷嬷对她报以一笑,说话不疾不徐,吐字清晰,“少夫人先梳洗,三公子吩咐,您先用早饭,不必等他。”
贺桩沉默地点点头,尽管刘嬷嬷面色柔和,说话也亲厚,但她还是不大习惯有人伺候,梳洗全是自己动手,刘嬷嬷立在一旁,也没有多说。
到了正厅,米粥,小菜已摆满桌上,样式不多,但很精致,是以前在庆丰镇惯吃的。还有几样是京都的特色小菜。
除了刘嬷嬷,桌边还立着几个丫鬟,皆是藕色的罩衫,恭恭敬敬地候着,见她来了,只躬身行礼。
虽然卫良和叫她先吃,但贺桩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他一起用膳。
在桌边坐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院子外头遥遥传来女子的叫骂声,“卫准你个欺主霸财的老东西,什么侯爷回府了,我呸!卫三儿早掉下悬崖,死无全尸了,峥儿好生生进了神侯府,抬出来却是一具尸体,今儿老娘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哪家如此粗俗无礼的女子?贺桩闻言,眉头紧皱,才起身,又听女子的连连叫骂,一阵浓烈的熏香袭来。
她抬起眼来,只见前庭出现一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女子。一身宝蓝色锦绸外袍,领口别着一枚华贵的粉色别针,金钗满髻,一双三角眼怒火难平,眼角有鱼纹,红唇开开合合,尽是尖酸刻薄之言。
刘嬷嬷脸色一变,上前附在她耳边,“少夫人,是秦姨娘。”
这个秦姨娘,贺桩是问过卫良和的,外人只道她入卫府比正房还早,且还接连生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便是身为嫡子的卫良和。也只得排在老三。
她年轻那会儿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饶是韶华流逝,风韵犹存,在卫府位份极高,为人八面玲珑,深得卫老爷宠爱,切长盛不衰。
“卫准那老不死呢?”秦氏雷厉风行地进了正厅,一把掀翻桌子,而后笔直朝首座走去,霸占了最尊贵的位置,随行的丫鬟婆子耀武扬威地立在两侧,好不嚣张。
贺桩初来咋到,幸好离得桌子远,不然那刚熬出来的米粥。非烫伤她不可。
厅内只刘嬷嬷回话,“回秦姨娘,卫管家去书房请侯爷了。”
只听“啪”一声茶杯碎裂,贺桩愣是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回身只见秦氏面目扭曲,似在张着血盆大口道。“混账东西,掌嘴!”
秦氏身边的一个虎背熊腰的婆子立马上前,捏住刘嬷嬷的下颚,霍然扬手——
“慢着!”贺桩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方才场上的人皆被秦氏的气场震慑,厅内分外安静。
秦氏这才将视线转向她,锋利的眸子闪了闪,眼前的女子衣着朴素,但肤若凝脂,明眸皓齐,风华难掩。
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京都,容貌能与之一较高下之人。怕是没有几人。
但那又如何?
秦氏气势依旧,冷冷睥睨着她,阴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人在别人的地头气焰还这般嚣张,好生无礼!
贺桩气得浑身一抖,收在袖子里纤纤细细的手握紧,凤眸怒瞪而去。抿着唇不开口,倒是倔得很。
刘嬷嬷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这位是神侯夫人。”
闻言,秦氏登时仰头大笑,婀娜地起身围着贺桩,风姿绰约地绕了一圈,嗤笑道,“这脸蛋儿倒是没得说的,要说气质也有一点。但你当我傻的吗?随便拉个破落户出来,就以为能诓本老娘?”
秦氏在刘嬷嬷面前站定,瞪目咬牙,猛然扬手,给刘嬷嬷吃了一耳刮子。
她涂满丹蔻的指甲长而利,掴得刘嬷嬷脸上泛着红红的指甲印,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了。
只听秦氏又道,“口不择言的婢子,来人,给我狠狠的掌嘴!”
“住手!”贺桩再度制止,“刘嬷嬷何错之有?”
“老娘可是名正言顺的卫夫人,哪里来的秦姨娘?这贱婢不知礼数,说错了话。掌嘴算是轻的!”秦氏怒喝道。
贺桩只觉可笑,“刘嬷嬷是侯府的人,别说没错,便是有错,也该由侯府责罚,与你何关?”
秦氏瞧着她一身乡村野民的扮相,冷笑道。“还真当你是神侯夫人?卫良和早死了,一个死人如何娶妻?瞧瞧你这什么德行,居然还有脸充胖子,哼!”
话音一落,她一扬手,那婆子继续一掌一掌地掴刘嬷嬷。
“相公绝不会放过你的!”贺桩说完后,轻轻地抿住柔软红润的嘴唇,隐隐透出一股子倔强的神气。
秦氏瞧着,总觉心下不痛快,“相公?也只有出身乡野的粗鄙之人,才会那般称呼自家夫君。你再瞪,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贺桩不服,继续瞪。
秦氏当真恼了,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
正当这时,一道阴沉有力的大喝忽然从侧门传来,“放肆!”
秦氏扬着的手定在半空,一扭身,当即愣在原地,那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是卫良和又是谁?
怎么可能?
他不是死了么?
这一定是幻像,大驸马亲口承认,掉下万丈深渊的人,怎么活得了?
一定是眼前这妖精做的怪!
她非打死这狐媚子不可!
登时,秦氏臂上再凝力,但猛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狠狠往后摔,她惊慌失措地低头,只见一只锋利的飞镖钉在她的袖子上,而她整个人靠着柱子,一下失了神色。
秦氏呜呼哀哉地吼了几句,但没人搭理她。
侯府的人是不屑,而她带来的下人则是不敢。
卫良和长身而立,面色深隽,只有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而他身侧。立着王锋与何辅,肃穆冷面。
三人都是在战场踩着累累白骨过来之人,所散发的气息也是嗜血萧深,一看就是不好惹。
而管家卫准,则躬着身立在最后。
卫良和瞧见贺桩无碍,反倒盯着刘嬷嬷那处,他并不开口,而是沉冷地睨着挟着刘嬷嬷的婆子。
那婆子生生被他镇住,跪地求饶道,“侯爷饶命,是夫人叫老奴掌嘴的,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卫良和犹不语,不疾不徐地扫了眼碎在地上的杯盘,最后。视线定在秦氏身上。
秦氏只觉他要在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臂上又酸又痛,稍稍一动,只听耳边又“咻”的一声,她的堆云髻竟被死死钉住了。
这下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卫良和不理她,微微侧脸吩咐卫准,“带刘嬷嬷下去上些药,再重新送一份早膳来。”
侯府的下人在卫准安排下,稳妥地收拾好正厅,很快上菜。
他只拉着贺桩坐下,老王与何辅不用他招呼,自觉坐在对面。
我绝对掘了你秦氏一族的祖坟
回京路上,贺桩也是与男人们同桌用饭,一开始她也觉不妥,向卫良和提过几次,他总是一笑置之,一如故态,她也习惯了,闷声低头喝粥,不时她面前的碟子堆满了小山似的菜。
她皱眉,推到他面前,“我吃不了那么多。”
“多少吃一些。”卫良和又夹了几筷进她的碗里,低声道,捏了捏她单薄的肩膀,“瘦了不少。”而后筷子又伸向贺桩的碟子里,把她挑出的菜一一送进嘴里。
老王与何辅见怪不怪,淡定地喝粥,嗞溜嗞溜地灌下两大碗,老王这回有意见了,抬头望着卫准道,“卫管家,下回早膳也做些米饭,这点粥塞牙缝还不够!”
卫准汗颜,“回王副将,这是给夫人备的。”
老王挑了挑眉,扫过一桌子精致的小碗小碟,嘟囔了句,“难怪。”
少时,丫鬟们鱼贯而来。捧来颗粒饱满的米饭,色泽鲜亮的各种菜色,老王与何辅立马放下碗里的素菜小粥,大快朵颐。
贺桩却是饱了,放下碗,扭头扫了一眼秦氏,总觉不妥。但想着夫君还未吃饱。便没有说话。
卫良和接过一碗米饭,知她胃口不佳,只道,“坐着歇歇,等会儿还得喝药。”
他语气平和,极为温柔,秦氏瞧着。却是心下大骇。越是位居高位,阶层越分明,若有来客,女子是从来不同桌的。
但方才卫良和一副妻奴的模样,便是当年长公主到府上,也不见他这般体贴入微。
可见他有多宠那小贱人!
卫良和吃饭一如既往地快,撤了饭菜。他才起身,准备料理登门撒野的秦氏。
那婆子犹跪在地上,他不开口,不敢起来,而其他秦氏带来的人,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卫良和背着双手,慢慢踱步到秦氏跟前,恰在此时,却是听外头传来一声唱惹,“卫老爷到——”
秦氏一听,方才冷汗涔涔的脸一松,紧张之色尽去,胆子又肥了,扭头吩咐下人,“你们都死了吗?快扶本夫人下来!”
卫良和轻挑剑眉,深眸一敛,回身立在贺桩边上,身后仍旧站着身形挺拔的王何二人。
唯独贺桩一人坐着,她顿感压力倍增,正想起身,却是被男人微微用力摁下,“万事有我,好好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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