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他还真猜对了?
樊络面色沉稳,起身立在贺炜跟前,一双锐目透着无可辩驳的坚定,“还请岳父大人如实相告。”
贺炜细细打量着眼前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但见他相貌冷峻,神色淡定,
只道,“原来,媒婆登门只道,你个目不识丁的外来人托的媒,说实在,我是百般不愿。但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你是值得桩儿仰仗一生的良人。也罢,你想知道,我便讲于你听。”
贺炜指了指对座,樊络点头,撩起衣角顺势坐下,“岳父但说无妨!”
贺炜瞧着这女婿,越发恭顺有礼,头微仰视着屋檐上的落雪,忆及往事,目光泛光,“七年前,宸王与太子师庄钰勾结谋反一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宸王终身幽禁,庄氏一族满门抄斩,听闻当是圣上对此案讳莫如深,但仍闹得满城风雨。”男人眸色幽深,忽而一亮,“难道,桩儿与庄府?”
那么,隐藏惊世美貌,山间的无字墓,她偶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哀凄,还有他追问时的落泪,便一切都有了解释。
想她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流落乡野,心底背负着罪臣之后的诬名,男人便觉心如刀割。
女婿果真一点就透,贺炜点头道,“不错,太傅少年得志,远见卓识非常人能及,彼时太子、宸王、萧王三人实力相当,圣上特命三位皇子尊其为师,兼掌管国子监,可谓意气风发。唯一不如意的,约摸便是膝下无子,唯独女耳。因此女命里缺木,单名取一个桩字。”
闻言,男人只觉难以置信,他的结发之妻,竟是昔日权倾朝野的大文臣——庄太傅独女!
传言,前太傅庄钰十八高中,文采斐然,政见卓远,为人刚正不阿。
难怪硕儿道他的小桩姐琴棋书画样样精!
“那桩儿又是如何与岳父……?”
“庄先生位高权重,但也广交同道中人,我有幸得之点拨。但你也知伴君如伴虎,且彼时太子、宸王与萧王明里暗里争权夺势,太傅同为三人之师,少不得深陷漩涡。”贺炜可惜道。
忆及庄钰谋反之罪,当真可笑可叹可憎,“庄先生那般高风亮节之人,又怎会意图谋反?他早知山间有虎,却不曾想全身而退,只是放心不下的只有桩儿罢了。庄府被血洗前,他早有所安排。”
“可惜圣旨来得太突然,我终是来晚了。等找到桩儿时,她已在山林里迷路了一整夜,正躲在一棵空朽的老树根里,被大雪冻得瑟瑟发抖,一旁还有野兽的爪痕。你是不知,她当时有多可怜。”
怎么,睡不着?
“难怪她那般惧寒!”男人心狠狠一揪。
贺炜叹了又叹,“那么小的孩子,被冻得奄奄一息,九死一生醒来后,却是不哭不闹,乖乖跟着来庆丰镇过苦日子。”
听完,男人只觉心拼命地抽痛,若非亲身经历,她又怎会百般担忧他独自进山,又怎会辨不出登门之人是方家二少爷?
“多谢岳父如实相告,桩儿许是醒了,小婿这就回去。”男人起身,朝贺炜鞠躬一拜,薄唇紧抿。
贺炜摆摆手,“去吧,庄先生与夫人曾逼她发誓,此生不再踏入京都一部,她会安生与你好好过日子。桩儿之所以瞒着,想来也是不愿拖累你,毕竟窝藏罪臣之女的诬名,可是要杀头的,你岳母终究是妇人之见,还望你勿怪。”
“小婿不敢。”樊络转身出去。
若是成婚之时,她百般隐瞒,他兴许还会气得要掐人,但这段时日以来,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小心谨慎,她的懂事体贴,犹历历在目,他承认,他舍不得!
托媒婆提亲,出于孤苦寂寞也罢,出于山间一瞥心生怜惜也罢,总归是叫他遇见了她。
她既已倾心相付,他断没有辜负的道理!
想及此,男人脚力加快,前所未有的像此刻这般,迫切想要见到她。
回到院子,梁氏已做好饭菜,端进卧房。
贺桩已经醒了,靠着棉枕倚着墙,不施脂粉的小脸尤为干净,古井般的眸子巴巴盯着门口,白净的手指不安地攥紧被褥。
梁氏见状,脸色登时不悦,“才好些就不知安生?快躺下歇着,姑爷可是里里外外忙了一宿一日,你可别不知好歹。”
贺桩只好乖乖躺平,小声问道,“娘,相公怎么还不回来?”
梁氏听她声音仍旧柔弱的模样,撤下冷脸,打趣她道,“姑爷才出去一个两个时辰未到,就想他了?”
“娘,您说什么哪?”贺桩话音一落,只听门口传来浑厚的男音,“我这不是回来了?”
梁氏见姑爷回来了,想来这小两口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起身告辞。
男人拍点肩上的落雪,挽留道,“岳母辛苦一日,不如吃了晚饭再走?”
“家里头还是冷锅冷灶,你爹腿还没好,娘得赶回去做饭。”梁氏解开围兜道。
男人一想,便没有挽留,“小婿送送岳母。”
“也好,”梁氏还有些话要嘱咐他,点头答应,又叮嘱贺桩,“你身子弱还不安生些,仔细回头你爹又训你。”
贺桩精神头不大好,窝在被褥里,撇着嘴应了。
出了院子,男人要给梁氏披上蓑衣,却被梁氏拉住了,“姑爷先别管这个,桩儿这几日病着,姑爷费心了。房中之事可要节制些,至于孩子,终究也是要看缘分的,桩儿年纪还小,急不来。”
樊络点头,神色淡然倒瞧不出什么难为情来,“小婿明白。”
梁氏又吩咐几句,他一一应了。
送走梁氏,男人在院子里又立了一会儿,挺拔的身姿略显孤寂,不知在想些什么。男人抬头瞥见卧房煤油灯散发着温暖的柔光,突然笑了,心道还在纠结什么呢?
回到卧房,见贺桩披着衣裳准备下榻,忙拦住她,紧张道,“这是要去哪儿?”
贺桩还在找鞋子,“相公定是饿了吧?娘炖了肉,我去给你端来。”
樊络牢牢攥紧她,“你若不安生,岳父大人可是要训你的。”
“我知道相公心疼我,肯定舍不得爹训我的。”
男人索性抱起她,把她放进被褥里,盖得严严实实,“我不饿,倒是困了,陪我躺会儿,嗯?”
他的鼻音慵懒里透着倦意,贺桩知道他为了照顾自己,一宿没睡,实在不忍心闹他,便翻身缩在他怀里,自己也闭上眼睛,“嗯,睡吧。”
怀里香香软软的身子,没多久便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男人突然睁开深眸,眼底一片清明,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梭着苍白如纸的容颜,莫名地满心欢喜。
他不在乎什么罪臣之女,也不在乎什么拖累,她在自己怀里安睡,他便知足了。
默不作声地把她按在心口,他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男人还惦记着每隔两个时辰喂她喝药,夜里再度醒来,悄无声息地去灶房熬药,锅里的饭菜冷了,他又点着微火热着,想等她饿了随时有热饭热菜下肚。
待他熬完药,回来却见贺桩已经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娇俏地缩在角落里,声音有些迷离地唤了句“相公”。
“醒了?先吃着稀饭垫垫肚子,我再端药来。”说着便端过来要喂她。
贺桩张嘴,却是听见他肚子叽呱作响,抬起头对着他笑,默默接过碗,轻轻道,“相公陪我一起吃吧?”
男人一贯直来直去,也不忸怩,“你自己可以么?”见她点头,又道,“我去拿碗筷来。”
于是,小两口一人坐在榻上,一人端坐案桌旁,大半夜吃饭。
贺桩胃口不佳,男人想着她一会儿还要喝药,便没有劝她多吃。
收拾完碗筷,他才端着漆黑的汤药进来,贺桩配合地仰头灌下,苦得她一张小脸扭作一堆。
男人眉头微皱,沉声问,“很苦吗?我尝尝。”
话音刚落,贺桩只觉咧着的唇被他温热的唇堵住了,“嗯——”
男人怕她又晕过去,很快松开,认真下结论道,“真的很苦。”
这才给她倒水漱口。
忙完之后两人又是相拥躺着,气氛暖暖。
贺桩许是白日里睡多了,此时精神好了许多,把玩着他的手指,不对比还没发觉,他的手足足比她的长半节指头。
“”头顶传来男人低迷的嗓音,如醇酒般煞是好听。
她仰头,鼻翼触及他突起的喉结,“嗯,睡饱了。”
柯大驸马
贺桩难得主动地亲了下他刚毅的下颚,被他坚硬的襞须刺得发痒,咯咯直笑,“今儿怎么忘记刮胡须了?”
自打回门那日,她替他打理一番后,他便日日洗面刮须,面容光洁干净,没再叫她操心过。
“还笑。”她烧得糊涂,男人哪里还有心思打理这些,这小没良心地竟还取笑他。
男人忙捏住她抚着自己两腮的手,狠狠地蹭她,作势威胁她道,“再笑,小心我亲你!”
贺桩笑到忿了气,咳得有些喘,这才消停。
男人伸手给她顺气,脊梁上似乎没什么肉,想来这阵子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这一吓又给吓回去了。
见她总算缓过劲来,不敢再玩闹,把她牢牢箍在怀里,揪着她一撮细发,低低道,“这一病,又瘦了。”
又过了几日,眼见就要过年了。
樊络紧赶慢赶,总算赶出了一批铁具来。
趁着日头好,早早把贺桩送到贺家,又问了梁氏需要捎些什么年货,便赶进城去。
过了晌午,还剩几把刀,他见人散得差不多,便收了摊去找老王。
他没进冯家门,而是叫上王锋上街,进了一家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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