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宫中上年纪的宫女上来,要剥去文依外衣及头上钗环。
“谁敢?”正握着文依手的孟绍濂起身道。
听皇上呵斥,众人忙住手,跪了下去。
“皇帝不要太任性,后宫清宁,皇帝才可安心治理朝政,莫要为一妖言惑众的女子,让一众臣子们寒心,损了皇帝威严,而且哀家的语珮怎能这样屈死?”太后道,语气颇有威压,几乎是说明了,孟绍濂若要阻拦便是犯了众怒。
“朕就是为了不使清者蒙冤,佞者猖狂,才要查清始末再做定夺。黄、张二位太医所言并不属实。是……”孟绍濂道,没有办法,孟绍濂打算吐露实情,才能暂时救下文依。
“皇上。”文依拉了孟绍濂衣袖。
“文依。”孟绍濂回头道,“别怕,朕在。”
有一瞬间的感动,文依轻笑:“文依不怕,因为公主并没有死……”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老辣若太后也不禁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孟绍濂显是大喜过望,双手挽起文依不及支撑的身体。
“公主没死?”陆芙甄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她本来一直抱着公主“尸体”,忙将公主放下,跑过来紧紧抓住文依。
文依因假孕滑胎之相失血,又被斑斓虎蛊吸去过多血液,且为着斑斓虎蛊贪食血液,会不慎吸入女子经血致死,自己硬是不服食止血药物,现在已经虚弱不堪,被陆芙甄抓着,自觉要被晃散了,勉力笑道:“扶我去看公主可好?”
“好好!”陆芙甄道。说罢忙扶起文依,二人慢慢走向公主。
及到公主面前,只见语珮面色竟然似乎已经稍显红润,文依抬手点向风府穴,一点之下竟无动静。
陆芙甄不禁着急看着文依。
跟来观看的皇后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
文依苦笑,向孟绍濂道:“有劳皇上,臣妾实在没有力气,不能按动血脉。”
孟绍濂点头,上前两步,伸手点了语珮的风府穴位,众人皆屏气看着……
半晌,只听一声咳嗽,公主竟然幽幽睁开了眼睛。
众人纷纷惊呼,一时间表情各异,趁大家不注意她,文依回头看了文乔一眼,心中灰凉一片,因为文乔还没来得掩饰好失望又愤恨的表情。
文依转身……
“传御医!”孟绍濂惊喜万分道。
王路急跑了出去,便有一直在殿外候着的御医匆匆进来。
诊治的结果是----除了血气亏虚,公主已无大碍。
在场之人无不欢欣鼓舞,一直抱着虎蛊盒子的采葭,因为刚从生死线上挣回,此时更是喜极而泣,文依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傻丫头,吓着了吧?”安慰采葭,自己又何尝不怕,刚刚一场较量,文依几乎是忍不住发抖。
采葭使劲点头,忙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扶住文依,因为青宁和碧生连日来困乏,文依没有叫醒她们,只带了采葭来,此时二人倒是多了一丝患难与共的默契。
陆芙甄自语珮醒了,一直抱着女儿看个不住。此时见太医说公主无碍,便来到文依身边,扑通跪倒,文依见状忙俯身伸手去扶,口道:“姐姐不可。”话未说完,只觉天旋地转,不自觉倒了下去……
陆芙甄和采葭忙扶,却被飞身而来的孟绍濂一把抱起,口道:“传御医到寝殿,为衿贵妃诊治。”
本来关注点还在公主身上的众人,此时都是一惊。顾文依,这个初回宫中,刚还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现在已经贵为西宫贵妃了。
“不可!皇上,不可!”孟绍濂怀中的文依挣扎道。
“为何不可?德行相貌,哪里不配?再说,你刚刚救了朕的公主。”孟绍濂道。
“不可,皇上,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臣妾连妃位也不要了。”文依固执道,“公主如此可爱,臣妾冒险救她,为的是皇上和芙甄姐姐,不是位份,若是皇上晋了文依位份,那岂不是让人看轻了我,也看轻了皇上,文依还怎配得起皇上倾心?”
孟绍濂会心一笑,顾文依啊顾文依,世上怎会有你这般通透的女子,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竟能真真切切把朕想说的话一句不落全都说出来。心中所想,手中加力,将文依紧紧搂在怀里。
太后不动声色地一挑眉,并未言语。
“也罢,朕的文依怎会在乎这些?和朕同心,才是最珍贵的。”孟绍濂道。
文依伏在孟绍濂怀里,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却被一旁的沁美人看了个满眼,便道:“姐姐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文依本就头晕不已,听沁美人出言挑拨,心中烦腻,便抬头看孟绍濂。
孟绍濂在她耳边轻笑道:“随你。”
文依便回首道:“妹妹以为我为何不高兴?”
“自然是……咱们皇上说要晋位份又作罢的事情。”说着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妹妹这话说得太轻浮了。”顾文依正色道,“皇上和本宫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
沁美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平日温婉到几乎不爱说话的顾文依,竟然这般厉害,不由得望向孟绍濂,满眼含泪,跺脚嗔道:“皇上!”
“跪下。”孟绍濂依然抱着文依,半点也没有放下的意思,随口道。
沁美人只得跪下,口中仍在念念。
“给本宫回寝殿禁足,非准不得出!谁许你和姐姐如此说话?”这次出声的是皇后,面色端庄。
文依缓缓道:“谢皇后为臣妾做主。”
“尊卑有序,不能错。”顾文乔道。
“是。”文依笑道。
“还有陈以,给朕削去太医院执事之位,交给刑部处理。”孟绍濂撂下这句话,抱着文依一步不留地向寝殿走去。
所经之路,荷塘静静,风清路长……
孟绍濂含笑前行。
青青子衿
宫中岁月潮湿而漫长,因做着小月子,子青殿被孟绍濂十足十地保护了起来,期间只有皇后探过几次,再有就是陆芙甄带着已经痊愈,面色红润的语珮来看过几次。
公主十分喜欢文依,孩子天性纯真,又听母妃说衿母妃是为了救自己才没了腹中的弟弟,又险些丢了性命,便更是亲切,每每来都像块儿小棉花糖一般黏在文依身边。
“衿母妃,今晚的合宫宴你去吗?”语珮甜声道。
“你父皇还未传旨,衿母妃还不知道。”文依柔声道,用手抚了抚语珮苹果一样的小脸儿。
“你也该出去走走了,你这子青殿虽说是这皇宫之中最清凉的地方,但总是环着水的,这么热的天,难免湿气重,你总是这样窝着也不好,出去走走,或者到我锦茵宫坐坐也好,语珮总是念叨你。”陆芙甄边剥着手边一颗硕大的桂圆边道。
“我也知道,就是懒得动。”文依笑道。
“合宫宴虽然腻歪人,但歌舞也还是不错的,而且听说礼部出使那木措赫的蒋大人托人运回宫一些沿途搜集的奇石怪木,咱们皇上颇爱这些东西,妹妹也去看看吧。”陆芙甄娇声道。
文依有些失神。
陆芙甄看顾正在和宫女追着玩的语珮,并没有注意,青宁正在一边伺候,见文依不语,忙端了栀子花露来,道:“厨房刚做出来的,二位娘娘尝尝。”
文依忙回神笑道:“姐姐请用,青宁做栀子花露手艺极好。”
陆芙甄接了过来,随口道:“少放些糖最好。”
青宁笑道:“娘娘知道芙妃娘娘不喜甜腻食物,这个都没有放糖,您尝尝合口味吗?”
陆芙甄品了一口,称赞道:“倒是你们宫里的东西新鲜,连这小小的汤水都不俗气。”
青宁忙谢。
二人正说笑,就有王路带了几个小太监来传旨,让她二人晚上去参加合宫晚宴,并特别嘱咐文依,不必盛装麻烦,舒适就好。
“皇上待妹妹真细心呢。”陆芙甄含酸道。
文依知她喜欢玩笑,也回道:“不过是妹妹实在不适合繁复装饰,不及姐姐略一打扮便顾盼生辉,娇艳无方。”
“母妃和衿母妃都漂亮呢,语珮长大也要像母妃和衿母妃一样漂亮。”语珮跑来,眨着大眼睛看着她二人,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一时间子青殿笑意盈盈。
“有什么高兴事?和也朕说说。”说话间,孟绍濂迈步进殿来。
众人忙行礼,文依也下床来,被孟绍濂止道:“老实坐着吧,小心头晕。”
“谢皇上,哪里还那么娇弱,早就好了。”文依笑道。
“皇上这是疼惜妹妹。”陆芙甄笑道。
“朕也疼惜你啊,你生语珮时,月子都比别人足足多了一个月。”孟绍濂说着便坐在了文依倚着的榻上。
“皇上还说呢,等出了月子,臣妾可也‘足足’胖出两个人来呢。”陆芙甄嗔道。
“可皇上还是说,娘娘胖一些好看呢。”一旁陆芙甄的丫鬟玲珑道。
“多嘴。”陆芙甄笑道,“现在说这后宫里好看的,哪里还数得找我啊?要看着咱们子青殿的主子呢。”
“这大热天的,哪来的酸味?”孟绍濂道,“想是你们喝的,朕尝尝是什么?”说着端起文依刚刚用过的碗,喝了一口,道:“没有啊……是栀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