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茶怎样?”寒池道。
“虽说是乡间小店,倒也算得茶,洛阳倚着嵩山,叶子得了风露,说得过去。”曹维商道。
寒池笑道,“来尝尝寒池的嵩山首乌。”说罢拿了一只杯子,倒了一盏与曹维商。
曹维商翰林出身,博学多闻,对于茶也颇有研究,只品了一口便皱眉笑道:“金脊首乌,难得,不过略有甜腻,不知为何?”
寒池一笑,并未回答,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便道:“带店家。”
门外,只见葛庭已经拎了一个人进来,正是白日里酒楼对面面馆的店家,店家抬头见是许寒池,又看见曹维商,显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如筛糠一般跪在当地,不住抖动。
“现在曹大人就在你面前,你应该相信我有霍霍花毒的解药了吧?”寒池道。
“这乃是我派独门解药,你……许庄主怎么会有?”店家问。
寒池道:“我不止有霍霍花毒的解药,我还知道你是鲍威。”
鲍威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许寒池的话:“你……你……”
“你和鲍武长得很像。”寒池笑道。
鲍威一惊不小,忙道。“你认识我弟弟?”
寒池又给曹维商倒了一杯茶,慢声道:“苍南山一役,我救了鲍武。”
“你……你是说,鲍武还活着?”鲍威的眼中充满了激动、震惊、怀疑,交相缠绕,悲喜不定。
“我们庄主犯得上骗你吗?”葛庭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抱剑站在大门边上,“要不是庄主经过,你弟弟早就让人活剐了!苍南山十八鬼煞何等凶残?鲍武的眼力也真是差到极点,竟然受人挑唆,跟着那一群乌合之众去攻打苍南山。”
鲍威眼中虽还有怀疑,还是不禁多了感激:“鲍武确实没有死?他在哪里?”
寒池笑道:“在我庄中,当了杂役。此刻可能已经到了宫门外,葛庭去迎迎吧。”
江湖,可是江湖
半盏茶时间,葛庭带了鲍武来。
兄弟见面分外激动,携了臂膀看个不住。
寒池又为曹维商倒了一杯茶,道:“大人请。”
曹维商也不推辞,一口喝下,笑道:“甜茶也喝完了,兄弟重逢的段子也看了,庄主是否应该为曹某解惑?不然我可当真要坐不住了。”
寒池见曹维商说破,也是一笑。
鲍武已将苍南山始末和这几年在云衔山庄当杂役,躲避寻仇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鲍威,见曹维商和寒池说话,二人便停了下来,鲍威道:“许庄主,可否让我为曹大人诊一诊脉?”
寒池未答言,看着曹维商。
“诊脉?为何?”曹维商奇怪道,他本是个率真有趣的人,尤其是认真起来的表情,和所持官位极不相符,“哦……对了,许庄主刚才对鲍威说,我还在眼前?什么意思?不在眼前,还能去哪儿?”
寒池依旧笑而不语。
“大人,可否让小人一试脉象?”鲍威道。
“嗯……嗯……好吧,反正都是男人。”曹维商道。
寒池正饮了茶未及下咽,生生被呛了一口。
“曹大人海量。”寒池笑道。
鲍威探着曹维商脉象,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越发惊讶,及到诊完,鲍威快步走到寒池面前跪了下去:“许庄主,鲍威心服口服!许庄主不仅仁义,还有如此手段,竟然能找到蓝砂帮秘而不传的解药。”
寒池道:“我亦没有把握曹大人的毒已经去得干净了,所以才让你试试,结果如何?”
“已尽数干净,再等几日便可气息如常,不会再有神思倦怠之感了。”鲍威道。
“啊?我中毒了?什么毒?谁下的毒?怎么回事?”曹维商吓得跳起来,连连发问道。
“大人恕罪,是小的在给您的茶里放了霍霍花毒。”鲍威道。
“霍霍花?那……那我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曹维商道。
一边站着的葛庭道:“曹大人,庄主下午在皇驾前往洛阳之时,就见您神思倦怠,赶路略一急躁眉心就会出现黑斑。便问我他进去柴房之后可有异常,我说没有,就是店家送了一杯茶。庄主便让我将店家带了来,我回去的及时,饶是这样,店家也是我在三塘镇外的林子里抓到的,再有半柱香时间就跑远了。”
鲍威满脸愧疚道:“大人不知,霍霍花毒不似其他□□,若是直接入人血液,半个时辰便无药可救了,若是入人茶食……”鲍威显然是不敢再说下去。
“会怎么样?”曹维商一届文人,长这么大第一次中毒,又听得□□如此霸道,而且自己确实在离开三塘镇以后神思倦怠,几欲昏睡,现在不禁紧张得手心出汗。
鲍威看了看许寒池,不知道能不能说?
“霍霍花最初被发现时,是因为它有止痛之效。”寒池道,“我曾和寒山老人闲聊药理,略知此花。它能完全消除人的痛苦,而后,使伤口黑紫,毒随血走,直至人或者动物死亡。至于……饮下此毒,则五脏六腑会慢慢溃烂,两天以后,吐出无数黑水,无药可救。”
寒池说罢,曹维商已经汗如雨下:“那……我……你!好你个鲍威,你等着,我非要将你碎尸万段。来人啊!来人啊!”
早有侍卫应声而入。
鲍威鲍武忙跪下道:“大人体内毒已被庄主尽数化去,大人不必担心”
曹维商本是一时惊恐气急,现在听他们这么说,便道:“毒解了?什么意思?化为黑水的心啊,肝啊……还能自己长回来?你当我傻子啊?来人,给我拖走!”
寒池见曹维商虽满面怒容,实则言语轻快,便知他已经放心了,现在是为了吓唬二人,便含笑道:“大人莫怪,是我说得急了,霍霍花毒第一日只是侵入脏器,第二日才会开始腐化。您刚才饮的茶中便有寒池放进去的解药,蓝灵子畏光,首乌茶正好能够遮光,我就顺手放了进去,甜腻之味正是此药散出。”
“那许庄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中了毒?”曹维商道。
“霍霍花毒最忌惊恐激动,这就是为何中了霍霍花毒之人,一知道自己中毒了就会加速毙命的原因。大人可记得李不掂内力深厚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鲍威道。
“他不是李不掂。”寒池道。
“不是?”曹维商吃了一惊道。
“不是。”寒池道,“他是有些像,我最初也认错了,但是李不掂怎会不知蓝灵子畏光,鲍威在蓝砂帮地位不及李不掂,尚知此事,此人却不认得蓝灵子。下午我让葛庭向江湖的朋友放出话去,找寻李不掂下落,刚才有回话来,李不掂一年前死于江湖寻仇。我本来只是想他交出蓝灵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他自己并不知道这里不是解药。”寒池说罢,拿起五彩琉璃瓶,“也不知这里其实有解药。”
“有解药?”在场所有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寒池点头。
“可是瓶子透明,根本遮不住光。”葛庭道。
“大人看看。”寒池道,伸手将瓶子递给了曹维商。
曹维商复将五彩琉璃瓶拿在手中细看,竟然发现琉璃瓶虽是五彩之色,可其中夹杂着几个极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和周围融成一体,不提醒根本看不出来。
曹维商极力思索:“这是……七星掩月阵?”
寒池道:“好眼力。”
原来瓶身上的黑点竟然是按照七星掩月阵排列的顺序分布,互相掩映的,无论哪个角度均会遮挡光源。
曹维商又道:“你是说,解药被藏在在某个黑点后面?”
“这个。”寒池指着其中一个略大的说,“我在柴房时从这里找到了一颗蓝灵子,正粘在了这个黑点的后面。”
曹维商冷汗涔涔而下,这次不是演戏,是真的,若不是寒池……自己两日后就真的会吐黑水而死了。
曹维商不禁感激地看了寒池一眼。
寒池会意。
“大胆鲍威,妄图行刺圣上,毒害朝廷大员,死罪难免,假李不掂之死也是你暗中送了暗号?你发现许庄主拿着瓶子进了柴房,怕他寻出瓶中解药,便递了口信,杀人灭口。你才是知晓全部计划的人?”曹维商道。
“大人,大人……我兄弟从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哥哥并不是坏人,只是被利用了,求大人饶哥哥一命吧。”鲍武几乎是带了哭声,上前给曹维商磕头。
“让他自己说!”曹维商冷声道。
鲍威此刻已经一片颓废之气:“大人圣明,假李不掂之死确实是我在给大人上茶时递了暗号的。”
“何暗号?”曹维商问。
“大人可还记得我说了一句,“大人请用茶,山野小地儿,您将就,没别的好的了。””鲍威道。
“这是何意,有何不妥?”曹维商不解道。
“霍霍花又叫“茶儿娇。”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他在这山野小地儿,死于霍霍花毒吧,没有解药了。”
葛庭接言道:“蓝砂帮行事从来都是一正一衬,若是正主失手,就会有衬手协助完成任务,可惜假李不掂不识得解药,也不知道,衬手所谓协助完成任务中的一项就是——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