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濂饭毕,寒池便站了起来,立在皇帝身旁,仍是一语不发。孟绍濂无奈一笑,道:“这事……在我意料之外。”
寒池道:“微臣知道。”便不再多言。
“那许统领所允诺之事?”孟绍濂似有些不安道。
“微臣许诺之事必然办到,还请陛下放心。”寒池道。
孟绍濂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我和文依约定过,虽入宫为妃,但不会有夫妻之实。只是为了和你我一样的目的。”
寒池微蹙了一下眉,道:“文依已然知晓了顾夫人之事?”其实早就猜到文依知晓了父母之仇,不然不会答应入宫,只是云衔一聚,本想以二人之情拦住文依,可惜……
孟绍濂点了点头,道:“庄主莫怪,朕将此事告知文依之时并不知你与文依……朕是真心想帮她报母亲之仇的,你我谋划的大事即便得成,以文依的个性不亲报母仇,一旦有朝一日得知此事原委,也会有遗憾的。”
寒池目光微伤,点头道:“是。”
孟绍濂还想说什么,见寒池话甚少,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便笑道:“庄主没有什么可嘱咐的吗?”
寒池道:“皇上考虑得周全,微臣没什么可说的。”
孟绍濂笑道:“庄主放心,只要大事得成,我必将文依完璧归赵,不过就是朕心爱的衿妃娘娘仙逝了而已。”
寒池道:“文依一直在柳林镇生活,虽聪慧其实心性单纯……”
孟绍濂笑道:“说到底,庄主还是不放心。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后宫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但是能不能安全其实都在于朕是不是相信她。至于太后……若是大事不成,你与朕谁能幸免,何况文依?”说罢,用力拍了拍寒池的肩膀,便向楼梯走去。
寒池也不再多言,随孟绍濂向楼梯走去。
这家酒楼的结构并不多见,一般店家的楼梯均设在厅堂角落,间或豪华的酒楼喜欢将楼梯设在中间,宽宽地通着楼上,可见气派,这家酒楼的楼梯却是在一间屋内,上楼下楼都要先进一个房间,好在为了方便,门已经卸去,只以一牡丹屏风挡住。
寒池先皇帝一步绕过屏风,楼梯尽现,并无旁人。
忽闻极细小的木裂之声从孟绍濂所站位置传来,仿佛是利器穿过木头,若换作旁人再听不见的,只见寒池身形一闪,已经推开皇帝,一枚金色长针随即被寒池掌风拍落,在木头地板上簇簇翻滚,闪着十分华丽的光彩。
寒池人已如影般回到孟绍濂身边。孟绍濂亦自幼习武,武功虽不及寒池,一般刺客也是近不得身的,寒池拍落金针之前,绍濂半点也没听出异样,此时不禁骇然,只听寒池道:“走。”便觉身上一轻,已被寒池提起,两人从窗口跃出。
身形刚刚飞过窗棂,便有数枚金针追上,眼见便要打到皇帝身上,寒池在空中稍一用力,已经孟绍濂迅速推向一个正在吃面的侍卫,落点极准,力道自如,使孟绍濂刚好来得及调整脚步,被侍卫扶稳。
寒池推落孟绍濂的同时,已用内力将金针尽数吸住,只闻得花香四溢,寒池心道不好,知是针上淬了毒,几乎是闻到花香的一瞬间,便挥手将金针深深钉入一楼窗棂木上。
事情发生突然,楼下侍卫亦是大内高手,反应迅疾,已将孟绍濂团团围住。
寒池稳步落于街上,目光深邃警醒,咧呼众人只觉青光一闪寒池身形已至一中年男子身前。
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算账,正是刚才迎接他们的酒楼老板,现在却已被寒池握住左手,内行人皆看得出,二人正内力相较,可惜胜负早已分明,酒楼老板额上汗如雨下,脸色通红。
寒池冷声道:“你若再不收起内力,这只手被金针贯穿就废了。”
寒池一说众侍卫中目力极好的人才看出,酒楼老板手里正握着一根和之前发出的金针一模一样的暗器。
老板想是痛极,拼命运功抵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尽全力点了点头。
寒池觉出他收功,便放开了他的手。
老板松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如常,拿起手腕旋转活动,只见一道金色如闪电般飞出,方向指向孟绍濂而来,可惜还不及飞远,寒池修长的手指于空中略过,如夹住飞蝇般轻巧夹住金针,只听“啊!”的一声,金针已钉在酒楼老板手背之上,血涌出,却是一片紫黑。
“解药拿来。”寒池道。
“什么解药?”酒楼老板吃力道,手背不住颤抖,青黑骇人。
“那好,我就盯着你半个时辰也无妨。”寒池放开金针道。
酒楼老板已经满头大汗:“这……这,再有半个时辰,这毒……许庄主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吧。”
寒池不语。
“求求庄主,饶过小的,小的也是拿人钱财。”酒楼老板脸色已经铁青,此人内力深厚,将如此细软的金针打穿楼板,本是想打中孟绍濂脚底的,没想到被寒池识破。此刻自己已经毒走七经,命在旦夕了,被吓得面无人色。
“解药。”寒池道。
“许庄主并没有中毒,要解药何用?”酒楼老板道。
寒池笑道:“早闻西域霍霍花毒香醇无比却也霸道无比,只沾染上一点,半个时辰便会丧命,而且连纯银也试不出来。寒池不过很想收藏一下解药,纯属爱好。不知李掌柜的可愿相赠?”
酒楼老板原来姓李名不掂,乃是西域蓝砂帮帮主座下四行者之一,本是中原人士。刚一照面,寒池便认出此人,只因此人觊觎蓝砂帮主千金—金月儿,一次酒后出言轻薄被赶出了蓝砂帮,已经隐居江湖多年,所以寒池也只是小心留意,并无泄其身份之意。
“许庄主果然好见识,连我这个无名小卒也知道。”李不掂道。“也罢,栽在许庄主手中,我也不难看。解药给你。”说罢拿出一五彩琉璃小瓶。
寒池接过,看了一眼瓶子,道:“不是。”
李不掂傻在当场,汗流个不住,颤声道:“你……你说不是……不是解药。”
“不是解药。”寒池慢慢道。
“这明明就是解药啊……”李不掂急道。
寒池微抿目光,道:“你乃蓝砂四大行者,怎会不知霍霍花毒解药蓝灵子畏光?这白色粉末装在琉璃瓶中,清晰可见。”
李不掂面色一片死灰。
寒池复拿起琉璃小瓶看了看,道:“你不是李不掂。”说罢转身离开,“李不掂”从柜台中踉跄而出,跪在寒池面前,道:“许庄主救我。庄主救我……他们告诉我这就是解药啊。”
寒池回身道:“我如今已入官场,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了,你随我来吧。”
二人来到孟绍濂跟前,孟绍濂正在饮茶,寒池回身封了李不掂的几处大穴,一为不明此人为谁所用,怕他狗急跳墙。二来□□去势甚快,若不封上,一时半刻就殒命了。
孟绍濂深知此意,放下茶碗,道:“你是何人,为何行刺朕?”语气平缓却威严尽显,冷及骨缝。 “李不掂”已吓得人色全无:“我……小民李……不掂。我……小民,不知是圣驾。”
“不知?”孟绍濂道,“许统领,解开他穴道。”
寒池会意,伸手过来。
“不,不要。穴道一解,我顷刻就会没命了。”李不掂几乎是带了哭腔。
众人正在审问李不掂,闻讯带人速速赶来的曹维商此刻已到。见皇帝正亲自审问,便道:“皇上受惊了,此事交给下臣处理就好,皇上回銮驾上休息一下吧。二位娘娘听说皇上遇到刺客,也是心急如焚。”说罢不经意抬首看了一眼寒池。
“也罢,交给曹大人和许统领了。朕有些乏了。”早有内监过来,扶了孟绍濂向镇外走去。
这里曹维商刚坐下,寒池便道:“曹大人,审问之前能否容我看看他的毒势?”
“好,许统领请。”曹维商道。
寒池走过来,摸了一下李不掂的脉搏,脸色微沉,道:“不过一炷香时间了。”
李不掂哭了出来:“求大人救我,求庄主救我。”
“你行刺的乃是当今圣上,只这一项杀你千遍都不为过,你早就应该知道?为何此时才来求饶?”曹维商道。
“我真的不知道是圣驾啊……”李不掂道。
曹维商来的路上便有侍卫汇报了事情始末,曹维商何等聪明之人,一来看架势便全然明白了:“你还有半柱香时间,不需啰嗦了吧?”
“小的……是奉蓝砂帮教主之命,来刺杀一位朝廷官员的。”
“朝廷官员?”曹维商道,“可有名姓?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道,我们出来执行命令都是收到一个秘匣的,里面有任务,但一般不会说太多,就是怕知道太多,一旦被擒就会吐露。”李不掂说。
“那你怎么找到此人?”曹维商道。
指令上说此人和许寒池许庄主会在今日途经三塘镇。
曹维商笑道:“许庄主名满江湖,倒是容易认出。”
寒池此刻正拿着五彩琉璃小瓶细细观看,听曹维商打趣自己,也是礼貌一笑。
“统领可是看出什么了?”曹维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