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若玫打量着文依,不再说话,拿出一个玉葫芦。
一经服下,梦昭与中毒的几人果然面色见转。
霓若玫看着许寒池自然而然落在文依脸上的目光,和几乎是习惯性的环护之姿,笑容勉强:“好一个久别重逢啊,既然你们深情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摇摆之间,霓若玫已来到寒池面前,“你,舍她随我而去,我保证祖溪刻动不得你一分一毫,你我从此逍遥快活,你的兄弟们也都能活命。”
寒池仍是望着文依,似乎是怕一错眼神便找不到了:“多谢霓夫人,不必了。”
霓若玫眼光一冷,对着身边顾文依道:“你……又怎么说,就眼睁睁看着许寒池死在祖溪刻手中?”
拉住寒池衣袖,文依面色从容:“不会。霓夫人未免过于自信,祖崖主虽然武功深不可测……“文依整理了一下寒池微折的衣领,”许寒池一样难逢敌手。而且,即使不敌……寒池也答应过我,会让我先他而去,我不会看着他死。”
旁若无人,两个人相望亦相知,寒池吻上文依额头。
霓若玫妙目含泪:“好……好……那好,既然如此,别怪我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你们了。祖溪刻不过被我的信号误导,错去深山之中寻找你。只要我的信号撤回,他们便能迅速回归正途,不久之后……你们便会遭遇,许庄主,许夫人还请保重吧。至多七日而已!”
缥缈红影去,无花岛人就此消失,空留一谷秋意。
人们还都落在思量之中。
青尾马蹄哒哒走了过来,低头碰了碰文依的胳膊。
有暖意顿生,文依推开揽着自己的寒池来抱青尾,却被寒池伸臂挡开,文依又被自然而然地揽回怀里。
青尾喷了一口气,文依夹了一眼许寒池,寒池浑然不觉,全不在乎。
葛庭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文依。”
许久不见,顾文依见葛庭安好,展颜一笑,刚要说话。
寒池轻咳。
“你咳什么?连话也不能说?”葛庭抗议道。
“她没空和你说话,把兄弟们带回山谷安营休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寒池不等文依和葛庭说上一句话,指了指断魂岭后的夹缝中。
众人爆笑,文依顿时红了脸。
急掠而去,文依只觉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寒池的心跳声,待睁开眼睛,已经是一片河滩之上,秋来水草丰沛,金叶满谷,静水幽幽。
寒池停下脚步,却没有放开她,仍保持着刚刚携带跃行的力道,抱得太紧,文依喘不过气来。手抵在寒池腰间,用力保持平衡,不至于全部跌在他怀里,可是太过用力……寒池腰间的束带……竟然被自己拉了下来。
寒池一愣,再看文依拿着束带,傻傻站着,尴尬得满脸通红。
瞬间而笑:“夫人比我还着急?”
“我,我哪有?”文依觉得本该是两情缱绻,相思凝重之时,竟然出了这么乌龙的事情,不敢抬头去看寒池,手中的束带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手在后劲处轻推,几乎是将文依的脸捧在眼前,许寒池再不去管阵阵袭来的骨痛。
相思苦,几人懂,相思痛,痛入骨髓又如何?
文依猜,这是世上最温柔的唇吧,火热而霸道的追随与探索。
一抱而起,寒池深厚的内力使然,两人起落之间隐入密林,落下时文依秋风敞随风而落,铺在一片厚厚的落叶之上,
“再晚回去……我会被他们笑话死的。”文依脸色红透,却没有推开身前的寒池。
“太快回去,我会被他们笑死的。”寒池狡黠道。
文依不解,再一想,火热直烧耳根,咬牙嗔道:“许大庄主,你学坏了。”
温热自耳边传来:“‘坏’不需要学,‘好’是装的,只是现在……我装不下去了。”
“庄主……庄主。”
吻上文依胜雪的肩,许寒池听到了葛庭的声音从远远传来,骑着青尾的身影晃晃。
寒池闪身而起,利落地拉起文依,顺手给她裹了秋风敞。
“哎呀,庄主,你们在这儿啊?”葛庭嘻嘻而笑。
文依的绣月敞裹得严严实实,头都能扎到石缝里去了。
“让我这一路追啊!“葛庭下了马,踩得落叶咔咔响。
许寒池飞快出手,揪住了葛庭的衣领。
“庄主,庄主,手下留情,你听我说完再打。”葛庭嬉皮笑脸道,“肖南灵来了。”
寒池一愣,手略放松,随即又紧:“我不是说我一会儿回去吗?”
“我说我不来,他们非让我来,说这么大的事儿,必须来告诉你!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慢吞吞的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葛庭低声道,眼神在文依看来就是“猥琐”。
文依脸红得像炭一样,捡了一把落叶往葛庭身上扔去:“你再笑,你当我不敢打你吗?什么慢……吞吞。“
一句话提醒了寒池,凑到葛庭面前道:“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利索的?“
葛庭的脸毫无意外地红了。
寒池面含玩味,文依捂嘴而笑,笑个不住。
三个人回到他们驻扎的山谷时,果然肖南灵迎了出来,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和寒池两厢见过,肖南灵注意到了寒池身边的顾文依:“你是……衿……”
文依揖下:“民女顾文依,见过肖大将军。”
“啊……哦,哦,想是我认错认了,姑娘很像一位肖某见过的贵人。”肖南灵笑道。
文依笑而不语。
“肖兄是从岭上下来?“寒池道。
“正是,许庄主。“肖南灵道。
“兄弟这里有几坛好酒,今日众位江湖兄弟在此,多年不见,咱们一起喝一杯。“寒池笑容清朗。
肖南灵爱酒如命,品味颇高,粟谦的西域葡萄甘醇浓烈,正是好酒并好友,人生乐事不过如此。
“好!今日必要痛饮一夜,一醉方休!”肖南灵豪放笑道。
“一……夜啊。“寒池低语道,咳了一声,回头看文依。
文依忙瞪了他一眼,脸色顿红。
葛庭撑不住哈哈大笑。
寒池爽朗亦然,随着肖南灵向高处走去:“好!今夜不醉不归。”
这一场把酒黄昏直拼到了霜浓月冷,不住传来的笑声,肆无忌惮,狂莽不羁。
肖南灵拍了拍有些醉意的寒池:“你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寒池亦是大笑:“而且疯得不轻。”
“你在云衔山庄待得不快活吗?守着你的中原第一大派,当你威震武林的许大庄主不快活吗?如花美眷啊……怪不得皇上放不下,怪不得!”
寒池眉心一跳。
“来,大哥,喝酒。”葛庭敬肖南灵。
又是一坛酒下肚,肖南灵拉着寒池:“你知道哥哥此行干什么来了?“
寒池道:“肖大哥,此时你我兄弟饮酒,不谈其他。“
肖南灵于醉中亦是一愣,目色带了痛惜:“兄弟,哥哥无能为力啊……“
说着竟抱着寒池呜咽起来。
月儿弯弯
月牙儿弯弯挂在罗敷岭上,从山谷里望上去,秋月如洗,夜色如媚。
已是夜深了……温润的水从胸前滑落,有些烫,烫的不是水,是她的脸颊。
心,仿佛会随时跳出来。
不远处的山谷里,他和他的兄弟们整夜喝着酒。
手划过肩膀,那是刚刚寒池碰触过的地方……文依以指尖轻碰,有些神思的恍惚,浓浓的甜意蔓延开来,水更烫了……有一处不平,疤痕是粉红的颜色,文依的手不自觉一个抖动。
那是……是孟绍濂留下的印记。
寒池想是看到了,回忆寒池曾有的微微停顿,当时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并没有明白,此时想来,是因为这个如此清晰的咬痕。
文依轻蹙眉尖……往事在,依稀是再抹不去的痕迹。
前尘烟云,骤来慢去。
手上绷带已经拆开了,外伤愈合,只是就像陈以说的,知觉不明显,活动起来也是僵硬的。
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寒池的帐篷,不会有人进来,文依试探着从水里起身,去拿自己搭在桌上的衣服,里面有一包细粉。
打开来,红着脸向水里倒,关节并不灵活。“啊!”文依忙捂住自己的嘴,苍天啊……一包粉全掉在了水里。清香顿时飘满了整个帐子,如果文依知道,不只是整个帐子,帐子外经过的人也闻到了,大概会直接刨坑跳进去吧。
手忙脚乱地捞起纸包,细粉化得不见了,整个木桶已成了一水香露。文依觉得自己一定一定会被寒池笑死。
寒池……自己沐浴用的橡树桶,是寒池刚刚亲手箍紧的……脸更烫,为了掩饰不安,文依将头全部浸到了水中,口鼻入水的一刻,有木棉的清香。
听不到帐外的风声,看不见闪闪的烛火,静谧而不需担忧,温热的水,洗去伤痕和疲惫,洗去贮藏在心头的尘埃。
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他和他的兄弟们在喝酒,而自己……只在他身边就好。
良久,从水里钻出来,水中倒了太多的木棉花散,香汤芬芳,文依不敢睁开眼睛,伸手去摸索放在桶边的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