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等我?”绍泠声音有些低沉。
“王爷不是带我来见寒池的,我知道。”文依低头道。
果然还是被她猜中,绍泠苦笑。
“我也知道,是寒池请你这么做的。”文依目色清澄。寒池在梨花宣纸上写的是“带她走”,而不是“带她来”,文依一早就有猜测,绍泠到达衍城,迟迟不动,文依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若说,我有私心呢。”孟绍泠面色略苦,“算了,现在你们已经见到,我的任务完成了。”
没人知道,孟绍泠带着一身伤,在风里伫立了整夜。
文依心绪成麻。
“我今日要回去了。”半晌,绍泠道。
“为什么?”文依惊色顿现,听寒池说了绍泠被禁卫军追杀,文依起初以为是因为自己逃出宫的原因,再一回想,自己并未遇到任何危险,难道孟绍濂是冲着绍泠来的?
绍泠一笑:“不用担心,有人接我。”
“不行!”文依本能抓住绍泠衣袖,“皇上要杀你,天底下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望着文依抓住自己的手,绍泠有一瞬的错觉。
文依慢慢松开。
“接应我的人是大理的侍卫,你放心,我是冠冕堂皇地回去……贡嫣怀孕了。”绍泠笑,依旧健朗。
文依于担忧之中,喜悦顿生。
带着不易察觉的微苦与淡然,绍泠来看文依的手:“记得涂药,还有经常活动。”
“嗯。你这次回去以后就要启程回大理了吧?”文依捕捉不到自己的感觉。
“是。”绍泠点头。
相对无言……
绍泠忽然道:“你刚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杀的人,跑不掉,这话要告诉许寒池,肖南灵来得蹊跷……如果……”绍泠仿佛还有话没说,却说不下去了,紧紧咬着牙。
“我走了。”声带哽咽,绍泠回身。
“王爷。”
绍泠停住。
文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去,就请王爷不要回头。听到了什么,念及了什么,都不再重要。大理山水如画,郡主情深似海。但求王爷,能将一生赋于这山水之间,温柔乡中,平安终老吧。顾文依……就此拜别建中王爷。”
一字一句入耳,绍泠之情控而难控,声音低哑:“顾文依……你休想!除非许寒池能保你周全,你能好好活着。不然,我依旧会撇下一切……”
“王爷放心。”寒池飘逸的身姿已立于文依身侧,“寒池向王爷保证,定会护她周全,不负王爷托付,就像王爷不负寒池之托。”
孟绍泠没有回头,淡然而笑:“走了,再会!”
“再会。”文依声音哽咽。
寒池轻抚文依的背。
大理的人马果然于山谷之外迎上了绍泠,一行人远去,日近正午……
“他会有危险是不是?”绍泠走后,文依抬头看寒池。
目光深邃,寒池点头。
“我们怎么办?”文依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很紧张?”寒池来看她,目带挑衅。
文依瞪了他一眼:“是,怎么样?”
“那你跟他走吧。”寒池道,一脸你现在还能往哪儿跑的玩世不恭。
“你说的。绍……”文依说罢向前走,被一把拉了回来。
“我看你敢?!”文依觉得骨头都要被挤碎了,许寒池依旧自己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文依又一次感受到了寒池不寻常的颤栗。
将头埋在他怀中,文依哭得不能自已。
寒池一愣,以为文依为着绍泠面临的危险担忧,忙抱紧她,安慰道:“别担心,怪我没有早说,我给江湖上的朋友传了信,会有人一行保护他直到长安。听闻大理王主已经到了长安,有他在,绍泠自然可以安安全全回大理。”
文依哭得更厉害,寒池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等了了与明月崖的恩怨,咱们也去大理,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我会尽我所……”
“不要说,不要说了。”文依开始慌乱,用力抱着寒池的腰。
许寒池皱眉……目光抿起。
看着文依在帐中睡去,脸上尤带着泪光,寒池起身出了大帐:“葛庭,去趟山上,看看郑星是不是在家中。”
不知原由,葛庭见寒池肃然,不敢犹豫,急向山上奔去。日落之前,赶着就回来了:“郑星在家里,只是在睡觉。”
寒池心下略松:“这个时辰在睡觉?”
“嗯,听郑老爹说,今天早上叫门,郑星就没有答应,中午时分才出来吃了个饭,下午又开始睡。”葛庭抓了抓头。
寒池心下大惊。
黄昏的时候,肖南灵才醒了酒,没有什么告别的仪式,许寒池将他送到了山脚。
一路上,秋景怡然,肖南灵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寒池只是微笑,也不相问。
这条路一直通往罗家村,寒池送到了大道上,停了下来。
“你与明月崖究竟有什么恩怨?让祖溪刻咬住你不放?”肖南灵忍不住开口道。
“我若是告诉肖兄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可笑?”寒池苦笑道,不过他说的是实话。
肖南灵皱眉。
“说来有些荒唐,我认识祖崖主的夫人霓若玫在前,只因为我从她手里救了一个侍女。救人其实算不得什么事,只是这个侍女大概是看到了什么让霓若玫忌讳的事。”寒池道。
肖南灵其实有些耳闻,这件事在江湖上不是秘密,只是被传得七荤八素,什么版本都有,当然最多的也是最不堪的,就是许寒池与霓若玫私通,被祖溪刻撞见,从此成了死仇。江湖和市井一样,都嫌事儿不大,尤其是发生在这样两个江湖传说一般的人身上。
现在听寒池提起,肖南灵一笑:“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寒池爽朗一笑:“也许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我曾遇到过祖溪刻,我身上有一处刀伤就是祖崖主所赐。”
“你不是祖溪刻敌手?”肖南灵目现惊讶。
“几年前,确实不是。”寒池道。
“哦?那么现在呢?”肖南灵眼睛闪亮。
“不知道,还没有遇见。”寒池呵呵而笑,这几日他很爱笑。
肖南灵清了清嗓子。
“其实这件事本来很好解释,我和祖溪刻也解释过了,按说,只要我不追究刀伤,此事可了……”寒池不禁皱眉。
肖南灵是个方正脸面的人,此时面陷凝重:“照你的说法,他为何又到处找你,还不惜对跟随你的帮派下了杀手?”
“正是症结所在。我也是百思不解。”寒池向山脚走去,肖南灵也紧随。
“听闻你出使路上多有险阻?”肖南灵道。
寒池点头:“是。而且确实有明月崖的人出现,只是一直没有动手,至少没有直接来犯,听闻祖溪刻投靠了达花尔赤。”
肖南灵点头:“那现在两国战事已停,祖溪刻又是为何?”
“如果按照霓若玫的说法,是因为我挡了祖溪刻升官发财的路。他要寻仇……”寒池道。
肖南灵精光一现。
寒池看在眼里,未语。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久不在军中怕有意外。”肖南灵道,双手抱拳。
“正是。”寒池亦拱手。
走了十几步,肖南灵忽然回身:“寒池。”
许寒池点头。
“升官发财有很多条路,一条走不通,有人就会选择第二条。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兄弟,保重!”肖南灵说罢,大步向山上走去。
时局不稳,肖南灵仍是一个随从未带,孤身一人来到寒池队里。寒池知道,多年朋友,这是肖南灵最后能做为他做的了。
怅然而笑,寒池道:“肖大哥,保重!”
顾文依的心思
平时都是大家一起吃饭,今晚文依却提出要亲自下厨,给寒池做饭,大家心照不宣,挤眉弄眼,呼朋唤友地去吃饭了。
晚饭摆在寒池的帐子里,精致的两个菜和一个汤,极普通的食材。
文依一句话都没有说,数着米粒慢慢吃。寒池给她夹菜,她就吃,不夹就继续数米粒儿。
“怎么了?”寒池放下碗。
文依放下碗箸:“没事儿,刚刚你去送肖大哥时,我在帐外见到莫妃了。以前不大相熟,今天见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想……我想今晚搬到莫妃帐里睡,和她说说话。”文依道。
寒池没有言语,端起碗来,继续吃饭。
“我……”
“好,一会儿我帮你搬被褥,吃饭吧。”寒池温然道。
沉闷地吃完饭,寒池便真的把铺盖送去了莫妃的帐子,在营地转了一圈,自顾自回帐里,不一时便熄了灯。
月亮下面有一坨云,厚厚的,软软的,所以月亮看起来像是躺在天上。
“顾姐姐,你和许大哥闹别扭了?”躺在文依身边,莫妃问。
“没有啊。”文依笑道,从帐帘向外望着天上的月亮,看起来很舒服地样子,“才见面,哪有时间闹别扭?”
“那你怎么不在……”莫妃没有说下去。
文依猜她脸红了。
“莫妃,你白天说,郑星为救寒池差一点送了命?”文依道,白天和莫妃聊天,莫妃说起这些日子的事情,提到了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