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王上干嘛要在宫里养着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伊人原本就是想看看,柳色给炎寒送什么了。
可是,这一靠近,她有点惊了。
箱子动了动,而且,她闻到一缕熟悉的香气。
伊人蹲下来,在箱子上敲了敲。
里面也传出了几声回应。
居然是个大活人。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依旧当自己是空气的侍卫。然后深吸一口气,抓住箱子的两边,哼哧哼哧,往外拖。
守门的侍卫朝她看了一眼。
她抬起头,露出一抹纯洁得近乎痴傻的笑。
侍卫又将视线挪开了。
完全无视。
他们看见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伊人被完完全全被无视掉了。
她就这样众目睽睽下将箱子拖走了,居然,也没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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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艳再醒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除了黑暗便是黑暗,耳边除了呼吸声便是呼吸声。
……两个呼吸声。
冷艳微微一惊,胸口依旧很痛,但已经是她能承受的范围以内了。
“你是谁?这是哪里?”她很沉着,即便在这里的境况下,语气依旧冷静而威严。
“冷女王。”一个糯糯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是伊人,还记得么?”
冷艳怔了怔,她自然知道谁是伊人。
“你怎么在这里?”冷艳一面问,一面努力地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夏玉来探她,然后,争论,长针……
冷艳心口又是一痛,却不知是伤口,还是心。
“嘘,我们现在藏在炎子昊的灵堂里面,外面的人正在找我们。等晚上我再跟你说。放心,你很安全。”伊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黑暗中,她摸索着冷艳的手,握紧,似要安慰她一般。
冷艳被一直柔软温热的手握住,想抽开,可是身体虚弱,动了动,又放弃了。
老实说,她跟伊人谈不上熟悉,上次伊人在冰国的时候,她们之间,似乎也是敌意大于善意。
可是这样冷不丁地被伊人握住,冷艳在最初的不自在后,居然并不太觉得反感。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这个女孩,有种让人无法防备的安心。
外面的人果然在找她们,只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冷艳与伊人同时压低了呼吸声,又听到有人问:“除了这间灵堂,整座皇宫都搜遍了,大人,这间灵堂要不要搜?”
“不行,先皇的灵堂是禁地。我们先去禀告陛下,再做决定。”那个被称为队长的人如此回答。
脚步声渐渐远去,外面又恢复了宁静。
……
……
……
……
伊人这次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握住冷艳的手,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只听到厚厚的毡子发出的窸窣声,外面透进一缕光线来。
冷艳凝目望去:原来她们一直躲在灵堂前的桌子下,因为毡子太厚,所以之前才感觉不到光线,以为是黑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艳有点迷惑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伊人很不负责任地回答道:“只是有人把你送到了炎宫。”
“这里是炎国?”冷艳大吃一惊。
“是啊,炎寒住的地方。”伊人很自然地回答,“你是昨天送到的。我刚好不小心听到押送人员的谈话,不小心知道炎宫有这么一个地方,又不小心碰到他们一时疏忽把你丢在旁边,所以就把你拖到这里了。”
伊人回答得糊里糊涂,冷艳同样也听得不明不白。
不过,现状是:无论夏玉送她到炎宫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能躲起来,换言之,也是伊人救了她。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冷艳问。
透过外面的些许光线,伊人神色宁静,淡淡道:“因为你帮过阿雪,所以我要帮你。”
只要是与贺兰雪有关的事或者人,伊人都已经做不到漠不关心了。
“那你听到了什么?”冷艳顿了顿,有点为贺兰雪感到高兴,又略觉怅然。
“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反扑天朝,冰国会在一旁协助,夏玉已经宣布你病重,擅自把权,大概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吧。夏玉把你送来,只是表明了他参与此次计划的诚意。”伊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道:“而炎寒,也放弃了你。”
冷艳并不觉得奇怪:炎寒是天生的君王,他选择对最自己国家最有利的选项,无可厚非。
友情如何敌得过君王的责任?
“我必须逃出去,不能让夏玉把冰国陷入战火之中。”冷艳说着,正要起身,可是胸口还是痛得厉害,全身都没有力气。
昏昏沉沉这十数日,即便没有受伤,也早已饿得么有力气了,又哪里能逃出去呢?
“你先在这里躲着,我出去找点吃的喝的来。不要乱来,知道吗?”伊人赶紧安慰她,然后钻出毡子,待她踱至屋外,又是一个懒懒散散、好像对外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搜寻冷艳的人偶尔看见伊人,也只是一扫而过。
无视她。
只当她是陛下养的一只无害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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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艳在送来的当天便失踪了。
派出去的人将炎宫找了一个底翻天,却始终找不到冷艳的踪迹。
整座宫里,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找,那便是炎子昊的灵堂。
炎寒听到回禀之后,沉默了许久,终于没有搜索灵堂——对于炎子昊,他的感情是复杂的,父子俩一向淡漠。可是骨子里,他并不想让炎子昊失望,亦不想扰乱他安息的灵地。
按照目击者的描述,藏起冷艳的人,应该是伊人了。
可是,炎寒并不想去问伊人。
也不许任何人将看见伊人的事情传出去。
伊人不是阴谋家,她只是心血来潮,如果她藏的地方自己找不到,那就随她去吧。——伊人开心就好。
她最近总是不开心,伊人在憔悴,在他的桎梏下,她连以前的灵气都在慢慢被消磨。
难得,她还愿意去帮助冷艳。
炎寒也没有太用心地去寻找。
——平心而论,知道冷艳失踪的消息,自己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已经为了国家利益失去太多东西了,这一次,更失去了冷艳的友情。还有阿奴……
炎寒的手指合拢来,指甲几乎***掌心里。
今天,是最后一天,阿奴中毒后的最后期限。过了今天,阿奴必死无疑。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不能跟贺兰雪谈判,因为贺兰雪的要求他一个都不能答应,现在是两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任何一个小小的退让,都会影响全局。
更何况,阿奴并不是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
她只是,那个在他十四岁时,送给他的礼物。
炎寒静静地缩进大殿的阴影里,坐了许久,看着日头渐渐西斜,看着阿奴的生命一点点地消逝。
他并没有多少悲伤,对阿奴的印象,仍然是十四岁生日那天,推开门时,床上那个美得不似人间的胴-体。只是物体。
她总是崇敬而曲意逢迎的眼神看着他,那么卑微的眼神,以至于炎寒在她身上予取予夺,却始终无法正视她的存在。
炎寒站起身来,仍然没有太多哀伤,可有什么让他心里有点空洞,好像他欠了谁一份情,也许一辈子都还不了的情。
“愚蠢的女人。”他低喃。当初阿奴走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她,而不是冷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她为什么要去刺杀贺兰雪?即便刺杀成功,也根本逃不出去,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炎寒一直想不通,也不会去想。
他决定忽略这件事,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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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寒漫步踱了出去,他要尽快恢复冷静,他信步走着,盛夏已经落幕,初秋的炎国清冷而辉煌,黄色的叶子飒飒地飘,每天都有勤力的宫人打扫不休,可是落叶依旧洒满小径。
炎国的风很大,风吹来的时候,漫天的黄叶。全世界都是黄的,人隐藏在叶子后,影影绰绰。
炎寒信步走着,往幽静的地方,往看不到人的地方。
曾经的枝繁叶茂,渐渐地,变成了一园凄惶。
他转过身,叶落人静,风扫开一片视野,她站在视野中央。
“我喜欢秋天。”听到脚步声,伊人扭头笑了笑,说。
好像他们一直聊了许久,这句话说得无比自然。
炎寒愣了愣,刚才抑郁至极的心情忽而疏淡,他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为什么会喜欢?秋天总是提醒我们失去了太多东西。”
“我曾听过一句诗,当华美的叶子落尽,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见。”伊人仰面,望着头顶越来越稀疏的树枝,轻声道:“我们失去的越多,就越能看清生命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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