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寒微微一惊,低下头,看着身前的伊人。
伊人的脸映在夕阳的碎屑里,眼睛被落叶染成璀璨的黄色,像尘封千年的琥珀。
“伊人,你是谁?”他问她,带着不可名状的爱意与无力。
就像看见一个精灵,从虚无中来,就要回虚无中去,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爱着的,你执着的,到头来,都是虚无。
合拢掌心,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伊人啊。”伊人凝视着他,很认真地回答:“无论在什么时空,什么地点,什么情况,我就是伊人。”
“那我是谁?”炎寒笑了笑,似有所悟,又不能领会。
“你是炎寒。”伊人也笑笑,伸手揽着他的胳膊,几乎吊在他身上,极清晰地回答:“无论你做什么,放弃什么,拥有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对我而言,你就是炎寒。”
穿过人世,穿过繁华,穿过虚伪谎言爱情珍惜背叛执着以及幻象,站在亘古的天平上的,只是两个平等而唯一的灵魂。
炎寒突然明白了,长久以来,那种求而不得的心境,忽而开朗。
“是,你是伊人。即使你成了亲,有了小孩,有自己的生活,仍然是伊人,独一无二的伊人。我爱的人。”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
“你也是独一无二的炎寒。我会永远珍惜的人。”伊人笑眯眯地回答,眼睛眯成了可爱的缝隙,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的吻如碟落,在她的额头稍作停歇,然后飞走。
谁又能拥有另一个人?
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了另一个人将自己粉身碎骨,而不是拥有。并且卑微地,执着地,骄傲的、祈求他能同样为你。
“明天我派人将你送回天朝,送到……贺兰雪身边。这段时间,对不
起。”炎寒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并不抱紧,只是搂着她的肩,隔着一段距离,一齐站在这漫天夕阳中。
“love,meansneversaysorry。”伊人轻声应了一句,可惜炎寒听不懂。
他决意,放她自由。
将任务传达了下去,伊人也要回去准备了。
……
……
……
……
在最后一缕阳光从炎宫的屋顶上静静地划过时,一架飞驰的马车踏碎了炎宫的宁静。
炎寒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俯视着那个疾飞而至的使者,后面则由四个汉子抬着一架木箱,紧跟在不远处。
“贺兰雪让那么带来了什么?”炎寒昂头,矜傲地问。
“天朝皇帝让我们送还陛下一件东西,望陛下能好生珍藏。”使者说完,往旁边侧了侧身。
汉子将跪下行礼,打开了箱子盖。
一个女人蜷缩在箱底,苍白,憔悴,却仍有呼吸。
是阿奴。
阿奴被送还回去的时候,贺兰雪带给炎寒一句话:男人的事情,永远不要扯上女人。
炎寒一哂。
他朝伊人住的地方望过去,那边吵吵闹闹的一片,伊人也在收拾行装,准备回家了。
炎寒放话说,只要是伊人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一座宫殿,也要让她打包带走。
伊人不贪心,她只带走了炎国满满三大箱的土特产:糕点啊人参啊绸布啊……每个箱子都沉甸甸的,打上了封条。
有了这个封条,伊人可以在炎国各地免除盘查,畅通无阻。
……
……
……
……
第二天一大早,随性的人员便打算启程了。
伊人以为炎寒会来送他,可是她在宫门处站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炎寒。
她略有点惆怅,然后转身,钻进了布置得舒舒服服的马车里。
而此时的炎寒,站在炎宫最高的天坛上,远远地看着伊人小而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摇曳的轿帘后,他的手扶在栏杆上,努力地,不让自己表现失态。
已经放手了,那就……放手吧。
还有……
如果可能,向冷艳带一声他的问候。
那些大大的箱子里,必然有一个箱子,装着冷艳吧。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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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辘辘地压过街道。
伊人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远离炎寒,一步一步靠近贺兰雪。
到了傍晚的时候,送行的人员来到炎国的一间较为偏僻的驿馆投诉,伊人叫嚷着把装糕点的箱子送进来,侍从将其中最轻的一个抬进了伊人的房间,伊人顺手锁住了门。
将封条小心地撕开,掀开箱盖,伊人朝里面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里面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冷艳慢慢地直起身,从箱子里跨出来,不以为苦道:“当年我曾在一个牲畜棚里蹲了整整七天,比起那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这里简直是乐土了。”
伊人惊奇地看着她,‘哇’了一声,“你不是女王吗?怎么会蹲在牲畜棚里?”
“谁都会有艰辛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登基,成天被人追杀。”冷艳笑笑,因为伤痛而苍白的脸如百合一般显得难得的,柔和的美。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伊人一面问,一面端来椅子,放在冷艳的旁边。自己也端了一把,双手支颐,坐在她的对面。
“不知道,只是我必须回冰国。不过我从炎宫逃走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到冰国,现在冰国一定全面封锁盘查,若想进入国境,恐非易事。”冷艳思忖着,手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偶尔的抽痛让她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你得求助于其它人。”伊人眨着眼睛,好心地劝说道:“不要只靠一个人,你得让别人帮助你。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天朝,让阿雪帮你。阿雪会帮你的。”
“我当初与炎国结盟,共同抵御天朝。现在就不能重新去寻求天朝的保护。”冷艳淡淡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不能答应。更何况,若一个夏玉就让我弃械投降,我就不是冷艳了。我会自己回冰国,组织力量,夺回政权。明天你依旧上路去天朝,我们今晚便分道扬镳吧。”
“可是你的伤……”伊人朝她的胸口盯了一下:冷艳胸口处的伤并不太严重,可是极深,伤至肺腑,并非那么容易恢复的。
“伤口能提醒我警觉,提醒我不要再试图相信任何人。”冷艳淡若柳丝一笑:“你放心,我受命于天,没
有那么容易死。”
“只要是人,都会死的。只要是人,都需要去信任别人的。”伊人往前倾了倾,极真挚地看着冷艳,轻声道:“很多时候,不必表现得这么强悍。”
冷艳愣了愣,然后同样真挚地看着伊人,静静地回答,“可如果你不表现得强悍,就会更容易死,也更容易被背叛。”
伊人眨眨眼,没有辩驳。
她和冷艳,生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也许冷艳的世界里,永远不可能达到她希冀的平和。
“无论如何,谢谢你,伊人。见到贺兰雪,帮我转告他,只要我在一天,冰国永远不会与天朝为敌。”冷艳说完最后一句话,站起身来,款步走到门口。
一旦拉开房门,剩下的艰辛旅途,便将是她一个人面对了。
然,那是她的选择。
伊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那个美丽而孤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冷艳,希望你一切顺利。”她喃喃自语。
……
……
……
……
伊人出发后的第二天,贺兰雪便收到了消息。
对于炎寒的突然放手,他是惊诧的,但更多,是欣喜。
伊人就要回来了,在分别近四个月后,伊人终于要回来了。
这一次,一定,一定,不能再分开了。
贺兰雪折磨得几乎要发疯。
迎接伊人的人一直派到了炎国与天朝的边界,也是贺兰钦与凤七所在的地方,绥远。
贺兰雪本也想马不停蹄地赶到绥远,却在最后关头被凤九阻止了。准确地说,是被凤九带回的消息阻止了。
——冰国异动。冷艳称病谢绝见客,而唯一与冷艳有所接触的夏玉在前天传达了一个决策,全面支持炎国,并向天朝下达战书。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柳色叛乱。
柳色携夏侯的兵马,在南方叛乱。
天朝的军队,贺兰钦的绥远军与夏侯的正规军一直是天朝的两大支柱,现在,贺兰钦被炎国牢牢地牵引在边境,根本脱不开身。
紧接着,炎国与天朝边境暂时停歇的战火在一个凌晨时分,再次拉响。
天朝陷入了四面楚歌之危。
贺兰雪召集显要人氏商讨了三天三夜,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到了第四天清晨,其中大多数人已经顶不住了,贺兰雪无法,只能放他们先回去。
凤九也摇着扇子,望着贺兰雪笑道:“陛下,若是你再不整理一下自己,王妃回来,一定会认不出你的。”
贺兰雪听闻,转头朝旁边的铜镜里望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憔悴而沧桑,唇边长出了青荏荏的胡渣,头发有点散,原来神采飞扬的凤眼也因为疲倦,而略失了风情,倦倦的,很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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