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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 (橘阿甯)


  皇帝一觉醒来,已经天亮,却并无宿醉后的不适,不由愉悦地想:弗离虽自小顽皮,可但凡他想做的事,没有不比别人做得漂亮的,打仗就不说了,连酒都酿得格外好。问内侍,知已过五更五点,百官入朝,便于朝会前先传左仆射卢矩入卧内说话。一阵东拉西扯后,卢矩笑道:“陛下怕是有心事吧?”皇帝手指卢矩:“你啊,我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卢矩“嘿嘿”一笑:“不是我看透了,是陛下都摆在脸上了。”皇帝叹了口气,沉思片刻道:“你说,如果我立岐王为太子,如何?”
  改立太子!卢矩大惊道:“太子无过,陛下为何要废太子?”皇帝“欸”道:“不是太子有过,是岐王功高,从显隆十七年,自西蜀至梁国,画策者虽我,平定者岐王,若无岐王,我晋之舆图或不能有今日之辽阔……”“陛下!”卢矩打断道,“太子乃长子,岐王乃次子,次子虽有功,长子却无过,废长立幼于理不合。赵武灵王废长立幼,以至身死沙丘,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啊!”
  见卢矩反应如此激烈,皇帝蹙眉道:“我想,不至于吧。你是不是还因司徒洪之事记恨岐王?”卢矩叩首:“废立大事,臣不敢有私心!”又道:“臣知陛下所想,陛下以为岐王才华横溢、素有贤名,若以岐王为太子,继承宗祧,必能宏大陛下所创之基业。”“难道不是吗?”
  “陛下,臣冒死一比,岐王之为人绝类智襄子!智果劝说智宣子,‘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鬓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智宣子不听,智氏终亡。陛下想想,岐王与智瑶多像!一样是高大英俊、精于骑射、才艺双全、能写善辩、坚毅果敢,陛下想想这些,能无忧心?太子虽不贤于岐王,却仁于岐王,若以将帅论,太子不若岐王,若以君王论,岐王弗如太子远矣!陛下三思啊!”
  皇帝听罢,沉默良久,长叹道:“可我能赏赐他的官职,已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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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悠醒时已日上三竿,婢女们鱼贯而入,收帐卷帘叠被熏衣服侍梳洗,上官珏亦进来侍候,并说是奉了岐王之命陪伴娘子。抚悠在临窗的妆镜台前坐了,询问昨日被李忧离踢伤的婢女,上官珏答说大王上朝前特意嘱咐她准备二十匹绢送去给阿蕖,嘉其忠义,示以勉励,言辞间甚是奇怪为何岐王会突然关心此等琐事,阿春等人亦是惊讶不解,不免夸赞大王仁德,下怀其仁云云。抚悠但笑不语,这本是她的主意——虽说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又有“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的说法,婢女虽卑微,但每日伺候左右,知情太多,必不得使其离心;抛去这层不说,错怪了人,赔礼道歉也是应该——李忧离原意让抚悠安排,但她以“非是王府之人,不便插手”拒绝,也只好劳烦岐王亲开尊口,顺带让众人感动一番了。
  梳洗完毕,进过朝食,抚悠提起在洛阳时与杨金儿有过数面之缘,想去看望故人之妹,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进了杨刀人所住小院。这院子里住的是刀人等王府下等女官,众人见上官珏领着冯春、穆晚、薛霁等女官陪伴一位陌生娘子而来,都吓了一跳——谁不知道府中这些受岐王信任的女官架子比孺媵都大,更不用说上官娘子了——再一想:这就是近日私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王新宠吧!之前那些所谓“得宠”的娘子们,可没有哪一个能让上官娘子如此谦恭侍奉,也难怪传说她对郑娘子不理不睬了。
  “杨刀人在屋内吗?”阿春问,尚被这阵势惊呆的小婢慌忙道:“在,她这两日病了,一直没出门。”阿霁道:“什么病?怕又是要把自己关进柜子的病吧?”众人听了“嗤嗤”发笑,挽着一对抓髻的小婢道:“正是呢。”阿春摇头,吩咐道:“还不快把门窗开了,这闷了几天的浊气可教人怎么忍受?”小婢听了,忙开门窗。上官珏见抚悠不解,从旁道:“娘子见了便知道了。”
  “你们干嘛把窗打开,关上,都关上……别,别吹灯……”阳光照进来,搅扰了一室烟气,小婢将点了几日几夜的灯移开吹熄。倚在床角,裹着被子,发髻不梳,脸也未洗的杨玉儿强撑病体,弱声弱气地唤道:“你们别闹,快把门窗关了,不然招来灾祸,咳,咳——”
  “这朗朗白日,哪来什么灾祸?阿嚏——”闷了几日的烟火气呛得薛霁连打喷嚏,小婢忙要添香,薛霁恼道:“这又是烟油气,又是香气的,还不嫌呛?”上官珏压低声音问抚悠:“娘子有无不适?”抚悠看着墙角缩背埋首的杨玉儿,摇了摇头,挨着床榻坐了。
  阿春道:“玉儿,秦娘子来看你,还不行礼?”杨玉儿依言叩拜,头却始终几乎垂到榻上。阿春无奈道:“玉儿就是这样,胆小又畏生,娘子切勿见怪。”
  抚悠不以为意,莞尔道:“我们见过,可不算生人了,你抬头看看,可还记得?”玉儿犹豫片刻,只略略抬头,很快地看了抚悠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想了会儿道:“是,前日见过娘子。”抚悠笑道:“不过我前日见你时,还以为是故人呢,你跟你姊姊长得真像!”“娘子认得我阿姊?”听人说起阿姊,玉儿终于抬起头来,虽然仍旧目光惶措。“是啊,我在洛阳时时常与她往来——呀,这是什么?”抚悠忽对笸箩里的小衣裳起了兴致,她拈起一件,是件杏子红半袖,上绣着花鸟,笸箩中还有衫裙、披帛、圆领等,样子虽小,却十分精致,但什么样的小人儿能穿上这样小的衣裳呢?“这是做什么的?”抚悠问。
  玉儿嗫喏道:“我……我也不知道,大王让做的……”众人听了倒都奇怪:大王让刀人做这有何用?不过连杨玉儿自己都不清不楚,她们若好奇,也只能问岐王本人了。
  “我如今才知什么叫心闲手巧!”抚悠拿给众人品鉴。有人道:“杨刀人可是岐王府中女红第一。”抚悠转头看杨玉儿,“噗嗤”笑了:“看你眼睛鼻子都是黑的,一定是在灯下做针线太久。”小婢道:“娘子说的是,刀人不让开门窗,在灯下做了两日两夜了,才刚熄了,她还不乐意。”玉儿听了,慌忙两袖乱抹。抚悠令人取水来,湿了手帕子为她擦拭。
  痴痴地望着这位眉目和善的娘子,想起年幼时阿姊也是这样为她擦脸,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意,杨玉儿曾以为此生再难见到……“娘子真与我阿姊相熟吗?”玉儿哽咽。抚悠笑道:“当然是真的。她告诉我她家原住在敦化坊,家中尚有一个小妹,胆子极小,我说的对吗?”玉儿点头抽泣。
  擦拭干净,抚悠放下手帕,捧着她的脸娓娓道:“玉儿,我来,正是因为曾受了你阿姊的嘱托。我答应过她,若有一日见到你,便将这些话转告你。你阿姊说,她在洛阳,不能回长安看你,但心中无一日不惦念你,玉儿大了,需得勇敢坚强,天大的事,大王为你做主,受了欺负就告诉上官娘子,她会为你出头,弘义宫又是诸神庇佑的福地,恶灵野鬼都不能近你身,有什么能够伤你?为什么要怕?多出去走动,和小娘子们一起玩耍,不但心情舒朗,身体也会康健。如果你能做到这些,她无论身在何处,都可安心了……”
  玉儿听着,早已涕泪纵横、泣不成声,抚悠思及杨氏姊妹身世凄苦,也不禁潸然泪下,在场众人听了、看了,无不垂泪……
  离开刀人所住之院,阿霁问:“娘子真与金儿相熟?”她心中倒是不信。
  “见过,却未说过话。她被人当众打死那日,我也在场。”
  众人叹息,即使和暖春风亦不能吹散心头阴霾,于是上官珏建议道:“去鹿鸣园看看吧。”
  鹿鸣园在弘义宫之北,修建之初保留了当地的参天古木,不过这却不是最特别之处,特别之处乃是园中饲养了上百头鹿,并不用围栏圈着,而是任其在宫殿前后的草地、水塘、花圃中悠闲往来。那鹿也并不认生,见来了许多人,便三三两两凑上来,抚悠见这鹿温顺可人,便欲伸手去摸,一个圆脸微胖、面带酒窝的小婢女躲在人后道:“娘子小心,这些鹿子脾气最坏了,奴婢就曾被它们追得跌了好几个跟头呢!”
  众人大笑,有人打趣道:“那它们为何不追旁人?还不是因为你到哪里都忘不了吃!”又有说:“你被它追,且把饼餤给那畜生就是了,偏与它们争食,幸好园里没有雄鹿,否则挂在鹿角上下不来,可更要笑倒人了!”小婢憋得脸色通红,一脸忿忿,众人却笑得更开心了,抚悠想象那情形,亦是忍俊不禁。
  婢女端上几盘杂菓子,上官珏道:“娘子若是喜欢,可用杂菓子食(sì)鹿。”又小声道,“不过娘子小心,这畜生的口水最恶心了。”抚悠莞尔,拈了块印有团花纹的天花鏎锣,一手抚着鹿头,一手喂食,又敛裙蹲下,以勺喂一头小鹿吃玉露团,众人交口称赞,都道:“鹿有灵气,知道娘子善人,故而如此温顺。”抚悠暗自好笑:她们哪里知道她在草原上喂马喂羊,最知道如何对待这些牲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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