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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 (橘阿甯)


  待父亲斜倚隐囊,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坐好,李忧离才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意盘腿而坐:“圣朝无隐者,都是因为阿耶圣明,梁伯瑀才肯出来做官啊。”“那可不是,”皇帝摇头笑道,“梁伯瑀是看在你岐王的面上,才肯出仕吧。”李忧离轻吸口气:这话说轻了是玩笑,说重了却是诛心,虽然此时也许无意,但能“无意”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平日“上心”。皇帝似乎也觉出自己的话有些欠妥,还好这时婢女端上酒来。
  进来四人,两人安置好饮器,另两人手捧双龙青瓷瓶分别将酒和青饮注入皇帝与岐王面前的青瓷五瓣杯中,四人分别退到皇帝与岐王身后,一左一右跪坐着垂首服侍。皇帝端起青瓷杯端详,李忧离却看着父亲身后的一名“婢女”鼻子里发出“嗤嗤”的笑声——婢女装扮的抚悠瞪他一眼:老实些!
  “笑什么?”皇帝转头,却只看见恭谨垂首的婢女,毫无特殊。
  “没笑啊。”李忧离不认账。
  这心猿意马的小子谁知道又想什么去了?皇帝也懒得追问,端了杯子,深吸口气,只觉神清气爽、精神一震,品一口,绵香绕舌、飘飘欲仙,大赞道:“果然好酒!”复饮一口。
  “阿耶尝着还可入口吧?我已命人备了几坛上好的陈酿送入宫中。”李忧离笑道,又趁机说些“福寿永康”,“国运昌隆”,“一匡天下”之类的甜言蜜语,连灌了皇帝数杯。皇帝被儿子哄得心花怒放,连声称“好”,只是美中不足道:“这样的好酒应配玉碗金樽啊!”李忧离忽然沉默。皇帝问道:“怎么?”
  李忧离正襟危坐,严肃道:“儿也想用金樽玉碗盛来美酒琼浆孝敬父亲,可惜用不起。”
  “用不起?”皇帝惊讶,堂堂岐王怎么就至于连个金玉的杯子都用不起?
  李忧离叹道:“这些年打仗的钱粮,国家府库出九分,岐王府就陪着出一分,还不是越打越穷,入不敷出?阿耶看这弘义宫中除了宫殿搬不走,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皇帝环视殿中,行障、屏风、席大多素面无纹,更别说什么珍奇的摆设,想到儿子为国出力还得自己出钱,不由喟然长叹,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抚悠在旁惊得目瞪口呆——别的不说,只她方才身上穿的压金彩绣,丹羽朱履便价值不菲,更别说玉露殿中极尽华美的各种摆设!昨日英华殿上摔金砸银如抛石弃土,今日故换了如此朴素的用具,摆明了是给皇帝老父“哭穷”啊!李忧离的“狡猾奸诈”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皇帝安抚儿子道:“你打下洛阳,我还没来得及赏赐你,突厥、河北便接连有事,本想等你平定河北之后一并赏赐,既然你人已在长安,明日朝上我便宣布,等你平定河北,另加封赏。”
  李忧离“哼”道:“阿耶就算赏我个通前两万户,不多些实封,我也是看得见捞不着,你就哄我吧!”
  皇帝哈哈大笑,也是方才那几杯下肚,有些兴奋,便透露道:“实封当然有,你现在不是五千户吗?我再加五千户给你!我还要赐给岐王府别置官署的权力,令你总兵天下征伐,对跟随你东征西讨的人也要加官进爵,各有赏赐!”五千户的食实封李忧离倒不太看在眼里,毕竟他也不是真的缺钱,倒是“别置官署”的权力让李忧离大为心动——“唯名与器不可假人”,除了皇帝,连太子都没有这样的权力!
  李忧离一面继续以谢恩为名不停敬酒,一面似乎又对五千户的食实封心中悻悻,有如鸡肋。
  皇帝见状慷慨道:“我还要赐你两个铸钱炉,你想铸多少钱就铸多少钱,再不会觉得钱少了!”这倒是个有趣的小礼物,李忧离心想,却又问道:“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还是别人也有?”皇帝摇手道:“君儒和卢矩只有一个。”李忧离不服——他们两个寸功未立都能各得一个,凭什么我才两个?
  “那我要三个。”讨价还价。
  皇帝微微愣了下,大方一笑:“好,三个就三个!”
  “阿耶饮酒。”李忧离亲自捧壶为父亲斟酒上寿。
  既有美酒,自然也少不了音乐舞蹈,于是父子二人共进午膳,歌舞尽欢,直到黄昏皇帝才尽兴而归,最后是被儿子搀上的安车。皇帝走后,北衙禁军也随即撤离,至于因为赵知静之事顶撞皇帝和“八佾舞于庭”那些不拘小节的琐事,都在一场父子欢宴中被抹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李忧离送至宫门方回,抚悠早换好了衣裳等他,见他一脸春风得意地回来,迎上去第一句话就是笑他道:“成心把陛下灌醉,你这不孝子。”李忧离揽了她在怀里,乐道:“走,我们饮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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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园的桃花正在盛开之际,临湖摆上锦席檀几白玉执壶和忍冬纹八曲杯,时有落英飘落白玉曲杯中,酒香又添花香。
  抚悠倚在李忧离怀中:“忧离,我来王府也有两日了,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愿让我担心,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安心?”李忧离默然。“陛下杀鲁国公是有意警告你吗?”抚悠转头看他。李忧离叹道:“知静之死,我固然十分难过,然而也不得不承认他刚烈火爆、居功自傲的脾气才是害死他的罪魁。至于说是不是父亲在‘警告’我,我以为是有的,但却也证明他还没有直接对我动手的想法。”
  “那你在怕什么?”抚悠能感觉到他心中强烈的不安。“怕?”李忧离轻喃,起身踱步湖畔,望着水面冷波,缓缓道,“是的,我怕,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我不怕敌人,我十八岁带兵打仗,什么样的敌人没遇见过?什么样险恶的情形没经历过?刀砍卷了,箭射完了,杀人杀得袖子里灌满血,拧一拧,接着杀,这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亲人,好像噩梦,阿兄走在前面,他走得很疾,山坡也很陡,我追得很吃力,便不停地喊他,可是他不理会,终于他转过头,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联想到昨夜李忧离所歌所诉,抚悠若有所悟:“‘亦有兄弟,不可以据’,你是指……太子?”
  “太子少患风痹,久治不愈,他自知寿数不长,便许我为太子。起初我也并未认真,只是自从父亲立杨氏为后,杨氏母子便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我与太子一母同胞,便觉得不管我和兄长谁当太子,不能让那女人白占便宜。母亲过世后,兄长对我关怀备至,我信任他、依赖他,甚至超过父亲。我第一次领兵,是他举荐,我一向我行我素,得罪不少,多亏他稳定后方,调给粮秣,从无延误,也多亏他弹压流言毁谤,鼎力支持,我才能后顾无忧、屡立战功。可惜这些年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兄弟同心’却不过是一场利用。”也许是昨日借着醉酒将满腹委屈、郁愤全部发泄出来,今日的李忧离,只剩平静。
  “景明亲口对我承认,当初他投到岐王府门下是太子的安排,他不知道还有谁,但一定不只他一人。是啊,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即便有些许早慧,又有什么资格能让那许多贤才趋之若鹜?天下未一,四方割据,皇子中能立战功者必得威望于朝堂,博宠信于君父,太子不能领兵,他害怕这个人是相王,所以他未雨绸缪,选贤任能栽培我,通过我达到控制兵权、压制相王的目的,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自己。”
  抚悠听得心惊,若真如此,太子城府之深,令人生畏!但是……“仅凭太子暗中遣人辅佐你就断定他不怀好意,这恐怕太武断了,也不合常情。”
  “当然不止如此,昨日醉酒前,我与景明讨论此次知静之事,太子的态度很是反常,景明才告诉我,他们打探到太子有子,年已五岁,就养在终南山中,呵。”李忧离只是想笑,是无奈之笑,自嘲之笑,亦是无望之笑,决然之笑。
  抚悠明白:一个太子有了子嗣,放在何时都是国朝的喜事,可他却瞒了全天下的人。因为他知道,他有了儿子弟弟就不会相信他能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他有了儿子弟弟就不会再为他‘卖命’!
  “乔景明还可以信任吗?你身边还有多少人是太子派来的?你打算怎么做?”别人抚悠不管,她的阿舅是不是,她却很担心。
  李忧离冷笑,自负道:“我不知道,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如果跟了我十几年的人,我都不能把他们变成自己人,那活该我输!”他这样说,抚悠就放心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才是岐王的风格。况且她也相信,一个跟了岐王十几年的人很难不倒戈成岐王的人。最后,究竟是哪些人,他其实心中有数吧……
  “阿璃,”李忧离手抚抚悠双肩,“我输得起,可定要把你留在身边,是我的自私。”
  绮斯丽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心甘情愿为他受苦”,抚悠想,她已经爱上李忧离了。“忧离,”扬起清澈的眼眸,轻轻踮起脚尖,与他更近的对视,“我喜欢你。”
  夜风徐徐,落红如雨。
  李忧离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笑声。

☆、新生子(上)

  五更五点,太极宫的宫门在晨光熹微中轧轧开启,伴着监门校尉的唱籍声,文武官员列队进入。而李忧离在侍女的三遍催促后也终于起床梳洗,服紫袍,戴乌纱折上巾,弘义宫紧邻宫城,岐王出入又可乘马,且无需排队唱籍、监搜,所以即使在别人已经进宫时才起身,也可在进入太极殿前从容列于班次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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