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何时开始操心他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孔知河的脑子简直浑浊成了一团污水,回房的路上,低头走路,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迎面就碰上了人,剧烈的碰撞声叫他心里更是郁躁,没见到是何人就骂道,“走路怎么没长眼睛!”
“你说谁走路没长眼睛?”芬儿当即就不高兴了,她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把身体堵在孔知河面前,质问他,他楞了一秒,抬了头见到芬儿,心里越加不爽,真是越想烦躁不安的事,越要往上面拉上关系,他觉得真是晦气,可他知道芬儿诗小姐重视的人,所以表面上还是要表示些许尊重来,“芬儿小姐,我不知道是你。”
“分明是你走路不看路撞上我,还理直气壮地骂人,真是了不得你了?”芬儿看得出孔知河看她时,有难以掩饰的厌恶,心中暗骂他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了不起的。
孔知河懒得和芬儿费唇舌,她的脸偏偏老在面前晃,越加令人烦躁,他只想抽身离去,连忙说了句,“是我不对。我先走了。”
淡淡的一句话后,他侧身而过,连走带跑地一溜烟就消失在芬儿面前,芬儿心里就添了堵,这个孔知河平日里就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只对习诗暄的话言听必从,真是狗仗人势的奴才!哼!她朝那个逃离的身影白了一眼,这才整理好情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芬儿几日没有见到杨踞铭,她每日都陪在习诗暄身边,却难以见到他一面,有点失落感,时间久了,她也觉察出了不对。
平日只要在官邸里,杨踞铭几乎与习诗暄寸步不离,难道是因为习诗暄有了身子,到外面去寻花惹草了?她对此不大相信,但总禁不起心中好奇。
于是,她就想了个主意。
守在车库旁边的芬儿一直等不到人,坐在树旁就打了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全黑下来,蝉虫叫声成了一片,她还没等到一个影子,她的肚子开始打鼓,心中暗想,看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于是站起来,拍了拍臀上的泥土灰尘,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束强烈的远灯扫射过来,不一会,那片灯光就转到了车库里,车里的灯光忽然就暗了,从车中走出来两个人,芬儿矗在那一动不敢动,但又想要探知究竟,所以就踮了脚跟,恨不能把耳朵伸过去。
幸运的是,两人并未有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世胆
“军长,请节哀……”
当芬儿偷听到了这句话时,心自然就被牵扯了起来,她猜声源出自晨宇,再竖着耳朵细听后句,却是半晌没有动静,等到不耐烦,却又听到了杨踞铭的声音,竟是哽咽的。
“请放心,军长,我现在正物色人选,一定把司令的遗体运回金陵。”晨宇声音带着哀伤,芬儿不断思量那个司令是谁?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谁会想到司令会落得如此......”杨踞铭的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沉甸甸的下坠,好半天,他才心神俱裂地喟叹了一声,“英雄一世肝胆,一片丹心付......”
“军长,一旦追思会开始,满城的人都会知道,恐怕瞒不过太太,到时怎样办是好!”晨宇又说。
杨踞铭神情复杂了起来,慢悠悠地提了腿,一只手捂着额头上不停地按压,晨宇见他难受的样子,便收住了话题,“军长已几日未合眼,还是先回去休息好!”
“晨宇啊,你替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该瞒她,还是告诉她实情?”杨踞铭语态疲倦,气息低微,天空中的星光,扑照下来,映出了他的表情,那么的难以言语痛苦和为难。
这一切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此事可大可小,难保太太受不了刺激,晨宇自然不敢妄拿主意,默默不语地只陪着他走了几步,杨踞铭说道,“若是我说了,我怕她受不住,她刚有身孕,不是稳妥的时候,我不敢冒险,若是不说,到哪一天被她发现了,她必定会怨我,又生芥蒂。唉!”
自打认识杨踞铭,芬儿从未听过他这么感伤,就算他被俘那段时日,在天堡寨也从没表现出失落和无助,他的品质在那时就已深深打动她,不卑不亢的他是个好男儿,即使对未来全然未知的情况下,还总能保持一股向上的精神。
今日的杨踞铭为了习诗暄,变得畏手畏脚,似乎生命中任何事都没她重要,他眼里心里都是她一人而已。
芬儿这才大悟,她一直弄错了,原以为他在外面与女子夜夜笙歌,可今日一见此番情形,就可以认定,他根本不可能是从欢场回来。
俩人走开了好远,她都未被发现,望着即将消失的背影,她心酸起来,伸手想要抚上......
清晨,位于金陵城的秦淮河两岸喧嚣热闹,来往的人依旧过着寻常日子,挑着豆腐脑的小贩一路走走停停,嘴里喊着一口金陵软语,好得不得了的豆腐脑......街边的汤包店里人进人出,生意也好得不得了,洋车夫已在大街小巷中跑动起来,车上的太太小姐先生们,都是早起出来办事的。
一位外表清秀的女子听见了孩童得力的叫卖声,连忙唤车夫停下,付了几个铜板后,下了车,几步并作一步,跟到边走边吆喝卖报的男孩身后,她叫住这个十岁的男童,“喂,小伢子,买报纸!”
男童愣着,抬眼直望她,她又指了指男童的挎包,男孩这才顿悟,从皱巴巴的书包里取出一份报纸递给女子,女子拿在手里,眼里却满是踌躇,因为她一字也不识,原以为总可以看出什么,但满满的字迹,使她根本找不到方向。
她抬起疑虑的眉头,“今日报上有什么重大新闻?”
报童听不懂她的方言,只是摇头,她很失望,从包里掏了钱给他,手里捏着报纸一转身,身后传来报童的大声叫唤,“卖报,卖报,大新闻,阀门将帅,著名将领习暮飞英勇就义于谷雨山,为党国的统一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
女子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横竖翻了会报纸,才看到那张年代久远的男子相片,男子穿东洋式样的戎装,倜傥威武,正是青年风发的时候。
方才急乱中,女子忽视了这张被油墨印刷得不甚清晰的照片,这下再仔细了看,真是越看越像,尽管,她从来没见过男子。
女子将报纸小心收好,阴云一扫而空,心情有说不出来的愉悦,一路走着,还哼起了乡里的小调,脸上浮出了诡异的笑容。
玉兰官邸内,一切装潢修饰,皆不允启用艳色,饮食更不许鲍翅鱼肉,任何事物办理都不准肆意铺张。
停止一切喜乐活动的官邸,本应挂白帘挽纱,但此举太为明显,杨踞铭不同意,好在诗暄的妊娠反应颇重,整个人格外慵懒,不过随意在院里走走,一会就浑身乏力,胸口酸闷难耐,只好养身在屋。
秋凌也恰好有孕在身,挂过电话,说不了几句,就匆匆搁下,诗暄放下电话总觉得秋凌的话语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到道理。
诗暄的胃腔中犹如万江翻滚,起落难定,时而带了呛口的酸涩不断往胸腔冲来,吃进去的东西从口中喷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明朵这段日子也忙里忙外,可是累坏了。
这会,她取了毛巾和一搪瓷水过来放好在盆架上,回头又端了一碗用慢火熬好的止吐中药汤来。
诗暄的胃疼得厉害,洋医生听诊后,讲是孕期正常反应,过了头三月自然会好,她的妊娠反应也真是苦了她,甚至一丁点的菜食味气,都不可闻,一闻便难抑恶心欲吐,就连平日里最爱的糖藕腌丝,都不能望一眼,更不用提酸辣粉了。
剧烈的胃酸反应使诗暄根本没了一点食欲,以致于数日来进食甚少,只是少少的汤水米粥而已,以前合身的旗袍,到这个时当,腰身大了足足两寸,宽松的裙袍就像挂在身上一样,权当披衣使了。
杨踞铭于此尤其挂心,所以又请了一位文远城著名老中医来看诊,老中医临走时留有一个巴掌大的药包,说是药包,从外表看起来却是一个精致的锦绣荷包包,金线银线绣着花朵,显得药包特别富贵锦绣。
老中医亦留下叮嘱,若病人胃疼难耐之际,就将此药包隔了衣,放在胃上养一养,他说用药包中的味道透过衣料,渗到肌肤中,薰近胃腔,可以缓解疼痛。
这日忽然想起药包,明朵在房间四处找了,也并无结果,于是又到屋外四处找寻,老中医曾说过,药包用三日后,需在暖阳下晒上十个时辰方可见效,明朵早早去晒了,连续几日的忙碌中,竟忘了放置何处,一时竟怎么也找不到。
急得大汗淋漓的明朵上楼下楼,能见阳的地都寻遍了,还不曾见药包,急切之下便寻到了桃花林的院落里,这才瞧见那药包的绳索挂在桃枝节上,一点也没动静,就像自然生长在此处。
明朵拭了额间的一把汗,暗下念道,真也奇了,好好的东西,怎样会挂在树上,难道是昨夜风大的缘故,药包从楼上的凳几上飞落?
她握紧了药包,放入鼻息下一嗅,中草药味道果然有份量。
她的布鞋踩了楼梯扶梯而上,人未至,已忍不住大声叫,小姐,小姐……里屋中有声响,明朵断定自己听明白了,不过,她以为是诗暄起身下床,谁料到,进去之后,明亮无尘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缕轻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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