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凰心如明镜,看了南春一眼,取笑道:“这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什么时候帮你做嫁衣呢?”
南春脸红得要烧起来,低了头羞赧不已:“小姐又说这样不知羞的话。”她心中一转,问向苏凰:“小姐用之前夫人为你留的极品缭绫给萧小姐做了嫁衣,那以后小姐与段公子成亲……该用什么?”
苏凰脚步未停,心中却像灌上了千斤铅石,沉得一颗心摇摇欲坠。她叹一口气,喃喃道:“我与他……谁知会是谁有幸嫁与他呢?若是真能与他白头偕老,就算穿粗布麻衣嫁给他,我也心甘情愿。可刚才我们进去之前,从书阁里出来的驿差……穿着京中的服制。”
“可段公子不是说那是知州大人差人给他送来的公文吗?”南春话一出口,马上明白过来,“小姐觉得段公子不想让你知道?”
苏凰点头:“平日我从不多问这些,珣郎也不会怕让我知道什么。从京中传来的信件,除了家书便是怀倾哥哥的信,”她看向南春,“怀倾哥哥的信,珣郎从来都是自己告诉我,更不会有心瞒着我。所以,今日这信多半是段将军与段夫人写来催他回京成婚的——上次来吴郡的那位夫人,估计也到过将军府了吧。”
暮色是暗沉的鸦青,秋月明亮清寒,寒鸦被秋风惊起,翅膀拍打出“扑扑”的声响,一声声搅着段瑾与李昭炽的思绪。
李昭炽沉思半晌,还是想不透似的:“你说,知州接到密报,魏国在边界上陈列的重兵又退回去了?”
烛光昏黄,在灯罩内燃出昏昏欲睡的光,一层层撒到屋子的角落里,段瑾脸上被帘幕投出的暗影印出几分忧虑:“这才是我担心的。先不声不响地调重兵压境,又毫无征兆地撤回去,长此以往,万一让我军失了防备,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昭炽皱眉道:“你们可上书告诉过那个蠢货?”
“正是陛下不听,所以知州大人才着急啊!据说陛下也曾疑心过,想要增调兵力严防,但珍妃三言两语便拦下了”段瑾脸上有一丝嫌恶,向李昭炽道:“不知殿下可知,如今陛下宠爱那个魏国公主,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连上朝时亦许她同坐龙椅,共商朝政。”
李昭炽像听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笑得直揉肚子。他笑了好半天,才对段瑾道:“哎呀,我这王兄真是可爱得紧!你说,你说那老太婆怎么生了这样一个活宝呢,岂不是上天要助我?哈哈哈……真是有趣,有趣!”
段瑾顿时反应过来,疑道:“最近殿下时常不见踪影,是找到接应的人了?”
李昭炽这才止住笑,换了一副肃穆的脸,一字一字道:“属于我的东西,我早晚要夺回来。”他想起刚才的事,又忍不住笑起来,“你看,那个蠢货,抢了我的皇位却不懂得珍惜,放在他手里不是糟蹋了吗?”
段瑾忙问:“殿下准备如何做?”
李昭炽却并不告诉他,只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茶,道:“这便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了。”
“我不能劝殿下不去夺回皇位,也没有道理劝,”段瑾看他一眼,深深行了一礼,“只望殿下来日不要兴兵夺位,使无辜百姓遭祸。”
李昭炽笑了笑,把他扶起来,道:“你放心,也许不用我去夺,他自己就得还给我,何须兴兵起事?何况,我手中也没有一兵一卒啊。”
段瑾写给他母亲的信不久便驳了回来,字里行间都是母亲的诘问与指责,段瑾都能想象母亲在写这封信时是多么愤怒。他已在信中说明,自己已有心爱的人,是安国公之女。只等她服孝期满,自己就要迎娶她为妻,而顾学士的女儿,便望母亲不要误了人家。
这于他母亲来说不论能不能接受,都是已成的事实,不会改变,所以他即使知道后果,也不想再这样瞒下去,更不想在年复一年的遮掩中让人觉得苏凰不是正经的女子,让她日后不好做人。
他看完信,提笔便回:“珣儿不孝,望母亲先从权为二弟娶亲,到时儿必回京相贺。”写完便叫进南徽,把竹筒交到他手上吩咐道:“交给刚才那位驿差,依旧例留他好好歇息一晚再走。”
南徽接过竹筒,便猜到几分,觑着段瑾小心问道:“大人与老夫人这样互通书信也大半年了,可有结果没有?其实照我看,大人不如回京一趟,与老夫人面对面儿商量,这样书信往来都是冷冰冰的字陈情,哪儿比得上回京一趟“见面三分情”的好?”
段瑾看他一眼,笑道:“你倒会出主意!”他旋即叹道:“我何尝不想回去当面与我娘说,只是地方官寻常不能擅自离职,我要是无故回京,可就再不能回来了。那时,苏姑娘又该如何?我只盼着我娘早些办了二弟的婚事,我也能借机告假回京了。”
南徽诺诺地出去了,刚出门,却碰见苏凰正走到门边,连忙道:“苏姑娘今日来了?大人正在里头,姑娘快进去吧。”
苏凰谢过南徽,轻轻摇着一把绣着辛夷花枝的八角团扇进了书斋,一眼见段瑾正在里面写着什么,便笑道:“珣郎忙得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段瑾招手让她到书案旁看:“你看,若是二弟新婚,这首诗送他是不是正好?”
苏凰往纸上看去,正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心中便激起一圈涟漪,有些隐隐的欢喜:“你娘答应让良琮先成婚了?”
“眼下虽未定,但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我娘想明白了,也就不难为我们了,我们也要早作打算,是不是?”
苏凰睨了他一眼,团扇轻轻拍到他身上,把心中的失望不动声色地隐去,化作唇边一抹娇嗔的笑意:“珣郎又寻我开心了,这种事怎么会是难料的天意?”
段瑾看着纸上的一个个墨迹未干的字,似是自语又似承诺:“若不能送给二弟,便送给我们自己吧。总之,桐儿,若我娘一直不同意,还有我爹在呢,就算他们都不同意,我也绝不负你。”
他见苏凰没有出声,又道:“桐儿,日子过得真快。现在只剩一年多的时间了,我娘会想通的,我想,萧丞相也应该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吧。”
苏凰才默然道:“我相信你,但愿不要继续耽误怀柳姐姐了。”
☆、65知音世所稀
画堂春深,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软烟罗一点点细碎地筛进内室,那软烟罗是银红色,远看如落日烟霞,近观似绯色桃花,把金黄的日光也浸了几分喜庆的红色进去。微风弥室,一幅幅织金绘彩的落地长帷轻轻摇动着,像闺中淑女的莲花微步,不肯多挪一寸。回廊四合,屋宇深阔,庭院里来往侍奉的婢仆都静悄悄的,只有檐下吊着的一个金丝笼里的鹦鹉对着斜晖一声声学舌,那是它新学会的一句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鹦鹉并不懂这句诗的涵义,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它僵硬又幼稚的鸟嘴念叨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滑稽的声音一重重穿过深深的门庭,在回廊里翻来覆去地回响,有种烦躁的寂寞与空洞。
这已是母亲差人送来的第十二套嫁衣,怀柳已经丧失了继续试穿的兴趣,千篇一律的妆花锦缎,千篇一律的织金织银,连所绣纹样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是游龙戏凤便是凤求凰,皆以细密如蛛丝的金线绣成,触目便是满眼的金光灿烂,富贵无极。
箩衣见怀柳并没有要试穿的意思,有些为难:“小姐还是试一试吧,也许这一件就能合小姐的心意了呢?”
怀柳拿罗帕擦一擦刚刚修剪过美人觚里横斜逸出的琼花枝叶的芊芊素手,向捧着托盘的小丫鬟略一扬脸:“罢了,先展开给我看看吧。”
箩衣方与小丫鬟一同把朱漆鸳鸯并蒂托盘里的衣裳铺展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小姐,听说这一件是专门从江南雇的最好的绣娘与裁缝做的,光是绣娘就有十人,历时三个月才做成,想来不会太差。”
怀柳随声往沉香木雕花衣架上看去,顿时睁大了眼睛。
衣架上平铺着垂挂的大红嫁衣在暖黄里泛着微红的日光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灿如云霞的云锦衣料怀柳并不觉得稀罕,只是在她眼里向来寻常的云锦此刻却被嫁衣上所绣的纹样妆点得异常明丽耀眼。一朵朵和合云纹层层晕染,以金线钩边,银丝填纹,云间两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栩栩如生。凤如风,灵动飘逸,羽间似有长风穿隙;凰如火,明亮耀眼,全身四散金光。凤凰正身与尾羽都是用孔雀羽毛捻丝织就,雍容华贵,巧夺天工,实在让人不能不爱。
她这才稍稍满意,正欲让箩衣服侍自己更衣试穿,却又进来一个丫鬟。那个小丫鬟手中捧着一个并蒂莲图案的朱漆锦盒,垂了头道:“小姐,这是驿差从吴郡传来的,夫人已看过,说是一件嫁衣,让小姐自己看着选。”
怀柳白皙纤细的手指刚刚触到云锦细腻绵密的暗色流云,闻言一顿:“从吴郡传来的?凰儿给我做的?”
那小丫鬟也不清楚,便只将锦盒捧得高高的,并不插话。怀柳想了想,又生起闷气来,快步走回绣床边斜着身子坐下,赌气道:“谁要她帮我做了?我不看!拿出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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