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早有人把交杯酒备下,此时便利索地端过来斟了两杯。两人手臂交缠时,良琮便乱了心思,他一口饮完了酒,偷偷看了一眼怀柳,见她娇艳欲滴的樱唇只轻轻沾了沾酒杯便迟疑着不敢喝,便笑道:“你是怕酒太烈么?”
怀柳向来喝不得酒,听他这样问,便红了脸点头承认。良琮看她两腮微红,越发显得妩媚动人,立马就起了护美之心,道:“无妨,我替你喝便罢了。”
一旁端酒的丫鬟哭笑不得,只得低声告诉他:“二公子,这交杯酒本是两个人的事,岂能代替的?且交杯共饮,求的便是两人从此合二为一,两厢厮守,若全都一人喝了,恐怕意头不好。”
良琮不以为意道:“什么意头不意头,鬼神之说最不可信,我就算全喝了又能怎么样?”说罢便要把怀柳手中的酒杯拿过来。
怀柳听见丫鬟说怕意头不好,心里也有一层隐隐的担忧,忙用另一只手护住了酒杯,软声道:“大婚之日不比其他时候,总以稳妥吉利为上,不过是一小杯酒而已,妾身喝了也没什么,将军不用担心。”
良琮听她如此说还是不太放心,朝屋内环视一眼,便计上心头。他一把夺过怀柳手中的酒杯,仰面饮尽,又道:“这酒不算,只是我一人喝的。少夫人既喝不得酒,你们便去厨房端江米酒来,我们两人交杯共饮,也不算坏了意头。”
那丫鬟无法,便领命出去。走到中庭里,却见南徽在庭中转悠,她与南徽算是熟识,便过去寒暄了一声:“嘿,你不是跟公子去了吴郡吗?怎么在这儿晃悠呢?”
南徽愁眉苦脸地朝一旁的屋子努一努嘴,道:“我这才赶到呢,公子与夫人有事商量,也不知会不会受夫人的罚。”
那丫鬟不知其中缘故,虽想问个究竟,又怕回迟了误事,只得匆匆走了,剩下南徽一人继续在庭中来回踱步。
段瑾一进屋子就跪到了地上,连软垫也没铺一个。青石地砖上细细的纹路连在一起,勾成喜鹊登梅的图样,虽是六月里,在青石上跪得久了,也感受得到凉意一丝丝穿到了骨头里。他并不打算与母亲争辩,只想让她放下成见,看看苏凰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而不是一味觉得她狐媚下贱。
段夫人坐于堂前上座,一脸怒容:“你这逆子,怎么还有脸回来?你只在吴郡守着那不三不四的狐媚子不就足够了?还要我这啰啰嗦嗦的老婆子干什么!”
段瑾连忙伏身磕了三个头,道:“儿子虽不孝,但从未嫌娘啰嗦,儿子知道娘一心都是为我好。”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段夫人越想越气,顺手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掼,冷笑道:“对呀,你是朝廷新晋的状元,知道的倒是多得很。这么多年圣贤书读下来,可不是越读越有主意了么?”
“儿子不敢。”
“不敢?不敢的事你都做尽了,现在倒说起你‘不敢’这样的话来了?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段瑾垂了头,沉声道:“儿子听不明白,请娘示下。”
“混账!”段夫人一把将茶杯砸出去,瓷片碎裂的声音传开,把南徽吓了一跳,忙轻轻推了门问:“夫人可要换一盏茶来?”
段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道:“没你的事,滚出去!”
南徽战战兢兢地关了门退出去,屋里又是一片寂静。段夫人拿茶杯出了气,心中稍稍舒缓了一点,语气也不那么刺人了:“你要收留罪臣的女儿,娘不想管,左不过是好生供养着她,不缺衣少吃也就是了。可你怎么还与她……嗐!顾学士的千金也是百里挑一的女孩儿,哪一点比不过她一个罪臣之女?她无依无靠的,娘是怕她故意勾引你,求一个荣华富贵,而非真心待你啊!”
“苏姑娘原是安国公之女,累世公侯,地位远在我们家之上,荣华富贵怎么能撼动她?”段瑾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的神色,娓娓道来:“我初次见她,那是她最落魄的样子,却总让我想到松柏——娘,她就是一个像松柏的女子,在寒冬坚毅不屈,在得意时也不轻世傲物,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贪恋财货俗物?”
段夫人也有些动摇,只是还不愿改变主意,便道:“就算她像你说的那样好,也不会好过顾学士的女儿去,我们家的长媳必得挑京中最好的千金小姐,若你真娶一个罪臣之女,传出像什么话?何况原先安国公是被陛下亲自下诏处死的谋反罪人,你要是娶了他的女儿,陛下也要疑心你父亲与乱党勾结,你可想看到那样的下场吗?”
段瑾听了便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只要娘知道苏姑娘是正经的人就好。至于陛下的看法,儿子自己去说,绝不连累父亲。”
“你真是迷了心智!”段夫人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变得焦躁不安,起身走到他身前,责骂道:“你去说?你有多大的脸面能说得陛下回心转意?须知安国公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陛下也是说杀就杀了,你以为你得了陛下几天好脸色便能为所欲为、恃宠而骄么?我劝你最好早些想明白,免得惹出弥天大祸,殃及全族!”
“可是娘真的相信安国公会谋反吗?这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够了!”段夫人一声断喝止住了他,继续道:“珣儿,这种话,我相信你只跟我说过。但是我希望你从此在我面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皇命就是天,不需要你去猜它对不对,那不是你能管的事情。”她睨一眼段瑾,见他跪得膝盖已在微微发抖,顿时又心疼起来,便只冷着脸道:“你且回房歇息吧,明日见一见琮儿,又要匆匆赶回吴郡了。”
☆、67归吴
告假时日不多,段瑾只稍稍见了一见父母及二弟和萧怀倾就回了吴郡。山水迢迢,纵使他与南徽都是纵马而行,到吴郡时也已入了八月。
他连衣裳也顾不得换,一进府便往清风园去找苏凰。彼时苏凰正拿着手绷在树下绣着东西,如意也陪在一旁绣着什么,倒是南春不见踪影。他悄悄走进园门,到了苏凰面前,才轻声唤道:“桐儿,我回来了。”
苏凰闻声抬头,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又揉了揉眼睛,问向如意:“是我绣东西时间久了,眼睛也花了么?”
如意放下针线站起身来,朝段瑾行了礼,笑道:“不是姑娘眼花,我们大人真的回来了。”
段瑾走近几步,拉过苏凰的手,柔声道:“你看,我就在你面前呢。”
他手心灼热,是疾行千里堆积的温度,衣裳也失了往日的干净整洁,满身透着风尘仆仆,连额上的汗珠也是密密的一层,正是远行归来的样子。苏凰一下扑到他胸前,眼睛一闭便有泪珠滚落,与他身上的汗水融到一起,慢慢洇湿了前襟。
苏凰一句话也不说,只紧紧将他抱住,不舍得让他离开。段瑾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有沐浴更衣过,便轻笑道:“我一身汗味儿,真怕薰坏了你,我先去沐浴更衣,即刻便来找你。”说罢转身要走。
她拉住段瑾的衣袖,却依旧没有言语,段瑾也随着她的性子。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赧颜低语:“那你可要快些。”
段瑾出了清风园不多一会儿,南春便欢眉喜眼地回来了。苏凰收拾着针线,望了她一眼,笑问道:“穆公子又吹了什么曲子给你听?”
南春手中拿着一个手钏,递到苏凰面前:“这个十八子手钏,是穆公子搜罗了好久的种子才做成的,有禳恶辟邪、长保平安之效。穆公子说一直感念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心意,让小姐一定收下。”
苏凰看了一眼手钏,其中不乏莲花座、金蟾子、通天眼等珍稀的种子,想来收集起来确实费了不少功夫。只是自己与他来往不多,且手钏乃贴身之物,实在不适合收下这样的礼,便推辞不接。
南春急了,连忙道:“小姐,穆公子一番好心,你还是收下吧!我已答应了穆公子要送到你手上,你要是不收,我怎么回复他呢?”
苏凰笑一笑,让如意把针线等物拿回屋里去,又把衣袖撩上来一寸,正好能看见皓腕上戴着的一串红豆手钏。她见南春不解,又道:“手钏惯常是定情之物,我已有了珣郎的红豆之心,不便再收旁人的了。何况,那人还是你中意的人,”苏凰捏一捏南春的鼻子,坏笑着道:“你们都粗心大意的,我可不能。穆公子虽是无心,我也不便收下,你要是不好回话,不如自己收着吧。”
南春便害起羞来,嗔道:“小姐惯会取笑人,我什么时候中意他了?且这手钏,他本是送给你的,我就是还给他,也不能自己私藏着呀!”
苏凰听她这样说,便道:“好好好,你没有中意他。这手钏你只管还回去,反正呀,最后也要回到你手上的。不信,我们便赌一赌如何?”
南春把手钏放回衣袖里,偏头道:“我才不与小姐打赌呢,总是我吃亏的时候多。”她又想一想,“我刚才一路过来,仿佛听说段公子回来了?”
苏凰拉过她的手,往厨房走过去,一边道:“珣郎一路回来,肯定还没吃过饭呢,现下也快晌午了,我们去做几个菜,让他好好歇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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