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杰道:“殿下只要再回答臣罪后一个问题,臣保证会让殿下安然无恙地出狱。”
梁王道:“你问。”
桓杰道:“先皇后为何会将杨漱玉赐给浙王?”
梁王平静道:“浙王善兵,故以杨氏女配之。”
“这的确是个很好理由,”桓杰笑了笑,摇头道:“可你我都知道,这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肆肆。夜宴
商墨凌回宫的当晚,桓宓举办了盛大的内宴来为他接风洗尘,顺便贺喜他凯旋而归。后宫中的旧人新妃均有列席的机会,看向商墨凌的时候,全是不加掩饰的热切和欣喜。
商墨凌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更衣赴宴时还在向桓宓抱怨:“奢靡浪费。”
桓宓正亲自服侍他更衣,闻言,委屈地回答道:“母后早几日便要我准备这场宴,说你回来看到会喜欢。”
商墨凌将她揽进怀里,一只手在她背上上上下下地梭巡:“倘若这场夜宴只有你我二人,说不定我会很喜欢。”
桓宓脸上微红,唇边荡漾起笑意,柔声安慰:“母后的决定总不会错,你若是不喜欢,早早教她们散了便是。”
商墨凌这才松手,随她一道往白鹭台去了。
内宫的宴会,皇太后自然会出席,在上首对皇帝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大大地表现了一回母子情深,而商墨凌自然也乐得配合,于是上首母慈子孝,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母后忽然这般温柔体贴,当真是不习惯,”商墨凌得了个空子,悄悄与桓宓玩笑:“总觉得她要使坏。”
桓宓推了商墨凌一下,嗔怪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商墨凌就笑,低声道:“我可不是妄言,母后性子冷,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也甚少过问我吃穿上的事情,只要张口,那必是课业或奏折,二十余年从未有过例外。”
“你是天子,阖宫上下都在关心你的吃穿,哪里用的到母后来费心过问?况且你若是真有什么不适,恐怕也不会告诉她,”桓宓低声道:“反倒是朝政上的事情,除了母后,也没有谁能来帮你斟茶,替给你拿主意了。”
商墨凌原也没有指责皇太后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深以为然地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想不想我?”
桓宓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样亲你的问题,猝不及防地红了脸,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仍然疑心会被周围人听见,也不敢回答,只正襟危坐地对他举杯:“妾要恭贺陛下得胜还朝。”
商墨凌含笑与她碰杯,饮了这杯酒,随即又斟满,起身对上首的皇太后道:“儿臣多谢母后垂帘理政,助臣稳定后方。”
皇太后对他举杯回应,一饮而尽,又将二人诏到跟前来:“人既然回宫了,心也得跟着回来,虽然都是战场,可宫廷与沙场显然不能同日而语。”
商墨凌笑着点头:“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皇太后瞟了他一眼:“你有分寸?那我问你,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皇后举办这场宫宴来为你接风?”
商墨凌笑眯眯道:“莫非是体谅儿臣在外餐风露宿?”
皇太后露出不悦的神色:“你在与谁说玩笑话?”
商墨凌被她这样泼冷水也不着恼,只笑眯眯地说话:“母后切莫动怒。”
皇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的江山你的后宫,你若非要作出风浪来,我也管你不着。只是想提醒你,君王对后宫的责任,是雨露均沾,想要避免后妃争宠,就不要有专宠的情况出现。”
商墨凌这下才像被人泼了冷水一样,表情猛地冷了下来。然而皇太后视若无睹,又道:“凤氏妃一向乐意遵守后宫规则,尊敬皇后,可皇后也莫要作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一碗水总要端平。”
桓宓垂下眼睛,屈膝应道:“妾多谢母后教诲。”
皇太后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阶下的莺莺燕燕立刻都住了嘴,随之一同起身,太后对四方举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皇太后离开后,气氛才真正活络起来,妃嫔们也敢大着胆子上来,与商墨凌说两句话,再敬他一杯酒。
商墨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来者不拒,却看不出情绪来,新进宫的妃子摸清不他的喜好,不敢在他面前逗留太久,恐怕行差将错。
平妃是沂王府的旧人,深谙商墨凌的脾气,知晓他并非是个不苟言笑的,便端了瓷盏上来,仪态万千地福了福:“妾叩见陛下。”
商墨凌语气温和地叫她起身,让人在自己身边给她赐了坐:“政成近来如何?”
政成是商墨凌的长子,平妃尚在潜邸时为他诞育的,性子活泼,能文好武。而商墨凌膝下又只得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得宠非常。
母以子贵,商墨凌看重这个儿子,那么儿子的母亲自然不会亏待多少。
平妃笑的温婉,柔柔道:“多谢陛下挂记,殿下一起都好,听闻陛下御驾亲征,这几日都比往常多习半个时辰的武,说要助陛下一臂之力。”
☆、肆伍。储君
商墨凌自然开怀,皇帝高兴,底下的嫔妃自然不敢扫了兴致,纷纷恭贺皇帝,也恭贺平妃。
商墨凌握着平妃的手,情真意切道:“朕要多谢你。”
平妃米分面含情,羞答答地半低头:“能养育大殿下,是妾的荣幸。”
商墨凌道:“政成眼下身在何处?”
平妃答道:“在永成宫,妾来之前,已经服侍殿下就寝了。”
商墨凌慢慢“嗯”了一声:“既然就寝了,那朕明日再去永成宫看他。”
平妃看了商墨凌一眼,又看了桓宓一眼,道:“妾有个不情之请……”
商墨凌眼下正心情大好,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平妃道:“妾……妾想请大殿下到妾的寝宫里,小住些时日。”
大殷宫规,宫中所有皇嗣,只有皇后一位嫡母,自出生起便由皇后亲自指派乳母和仆从,定居在永成宫,而身为生母的妃妾若没有皇后的准许,连前去探视的资格都没有。
商墨凌膝下只有平妃所出的长子商政成于桓宓所出的长女商听鸾,桓宓向来是将听鸾带在身边养育,因此也不好太过限制平妃,便予她随意进出永成宫的资格,让她得以随时看到自己的儿子。
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
商墨凌甚少过问后宫之事,他幼年时便就藩封地,一直与皇太后相依为命,一起生活,自然没有不同意平妃的道理。
他饮了酒,点头道:“准了。”
平妃向来循规蹈矩,原本只打算试一试,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料到商墨凌竟然如此轻易便破了宫规,当即惊喜起身,对他盈盈下拜:“妾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
商墨凌将她扶起来,勉力了几句,便将人遣了下去,偏过头来对桓宓道:“算来,我的确是有月余未曾见过政成了。”
桓宓不阴不阳地回道:“陛下明日便可前去探望大殿下,顺便探望平妃。”
商墨凌没有听出她的不悦,犹自道:“今日也没有见到宝媛。”
桓宓道:“宝媛就在长秋宫,你随时可以见她。”
商墨凌点了点头:“这个时间想必她已经睡下了罢……”
桓宓曲解了他的意思,忍着想冷笑的冲动,平声道:“是,妾明日差人将宝媛送去甘泉宫。”
商墨凌怔了怔,莫名其妙道:“我过时去长秋宫便能见着她,何必等明日?还要折腾到甘泉宫去?”
桓宓这才软了脾气:“妾以为陛下今日会去平妃处……”
商墨凌笑了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婆娑,意味深长道:“小别胜新婚。”
桓宓脸上一热,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妾有孕,不便侍寝。”
商墨凌笑了笑,没再跟她说话,只寻了个理由遣散了宴席,携桓宓一道返回长秋宫。
满堂的莺莺燕燕们温驯起身告退,没有一个有挽留商墨凌的意思,皇太后说的对,凤氏妃向来遵守后宫规则,皇帝离宫数月,回宫的第一个夜晚,理应属于皇后。
桓宓留心观察了每一位后妃的眼神表情,在心里长长叹息,妃嫔尚不争宠,皇后又有什么资格争风?况且商墨凌对平妃表现出的偏爱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她是皇长子的生母。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抬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商墨凌发现她的小动作,也跟着在她小腹上抚摸,道:“我希望是个男孩儿,如果是个男孩儿,我就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教他如何治国平天下。”
桓宓笑道:“你莫非想立他为储?”
商墨凌理所应当道:“正宫嫡子,自然要册立太子。”
桓宓摇了摇头:“我是外姓,朝臣和凤氏能容忍我入主中宫已经实属不易,你倘若一意孤行册立我的儿子做太子,恐怕要激起民愤。”
商墨凌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要弃嫡子不顾,册立妃妾的儿子为储?”
桓宓道:“若照宫规,皇嗣皆认中宫为母,本就没有嫡庶的区别。”
商墨凌有些不悦:“你太多心了,立嫡立长,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我自然不会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