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已经坏了规矩,册立外姓为皇后了,如何再拿规矩说事?
可是桓宓没有再与他争执,改了个话题道:“眼下叛乱已平,你打算如何封赏众将?”
商墨凌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因为他心中也没有打定主意,封赏自然要论功行赏,如果要论功,那么坤城凤氏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尤其是……他已经开过了先例,将凤文征封了官职。
☆、肆陆。贪欢
“我打算将这个先例开到底,让坤城君加官进爵,涉足朝政,”商墨凌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终于在两人相携迈进椒房殿的时候打定了主意:“我回宫后,朝臣的关心点同样会转移到宫内,我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免得盯着内宫不放。”
桓宓犹豫道:“只是这样安排的话,只怕你会很辛苦。”
商墨凌却道:“是坤城君自己派兵去往靖州的,他想要这个结果,自然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勾起了桓宓的好奇心:“听说坤城君派封邑的武僧前去靖州支援,是真是假?”
商墨凌被她服侍着宽衣,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榻上,闻言哼笑:“倒是带了一群光头来,可是不是武僧就不一定了。”
桓宓奇道:“难道是假的?”
“虽然茹素,却不念经,见血毫不惊讶,更无慈悲,就算是和尚,只怕也是酒肉和尚,”商墨凌道:“更大的可能,那群人根本就不是武僧,而是坤城君自己豢养的私兵。”
桓宓吃了一惊:“坤城君为什么要豢养私兵?”
商墨凌道:“若他没有私兵,如何支援平叛,又如何给凤文征谋一个武官军职?你道我是主动破的这个规矩?那时间他自己提起自己的功绩,还状极谦卑,让人根本推辞不得,等于拟好了圣旨送到我面前,只等我来用印。”
桓宓叹了口气:“我要晋封良才人吗?”
商墨凌问道:“良才人?她是坤城君的女儿?”
桓宓答道:“是坤城凤氏的庶女,先前选秀的时候,母后做主退回了坤城凤氏家的嫡女,却将这位庶女留了下来。”
商墨凌皱起眉,沉吟道:“我似乎能明白母后的用意……她是想杀杀坤城的气焰,也有可能是……”
挑唆坤城凤氏姐妹内斗。
桓宓叹了口气:“等你前朝封赏完毕,我便下旨晋封她。”
商墨凌点了点头,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后宫可还太平?”
桓宓语气淡漠地回答:“陛下在靖州,妃子们的心也都追去靖州了,能有什么不太平呢?”
商墨凌皱了皱眉,将她的语气回味了一番,忽然福至心灵,不由笑道:“阿宓,你莫不是在吃醋罢?”
桓宓其实已经在心里压了许多时日,每每都在用皇后之德来劝说自己,几乎要魔障,如今听他用这样调笑的语气提起,心里一股邪火蹿到喉头,冷冰冰道:“陛下多虑了,妾若无容人雅量,如何坐得中宫之位?自然不会同姐妹们拈酸吃醋。”
商墨凌被她这样一呛,不仅不着恼,反而笑意更浓:“果真是醋了。”
桓宓哼了一声,还想辩解什么,商墨凌却打断她,柔声道:“真是不知该欣喜还是难过,为夫在外日夜思念夫人,好容易夫妻相见,你居然还在胡思乱想,乱吃飞醋。”
桓宓没有说话。
商墨凌含笑道:“姐妹?谁是你的姐妹?我记得左相膝下只有一女,莫非还养了什么外室?”
桓宓崩不住笑了一下,嗔怪道:“谁养了外室?我父亲连妾室都没有,怎么会有外室?你以为他如你一般,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商墨凌遗憾地叹了口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又不是我乐意有的,你以为这是件多美妙的事情?我父亲宠爱元诏皇后,最后还不是被她算计了性命。”
桓宓动了恻隐之心,转过头来看他,目光温软:“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商墨凌对她微笑:“倘若有一日你要杀我,那必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活该被你算计性命。”
桓宓道:“我知道你不会。”
商墨凌便没再说话,倚在榻上看她宽去外袍,拆下头发,看她将首饰一样样收进匣子里,不知疲倦似得摆弄来摆弄去。
他有些不悦,咳了一声,催促道:“早点安歇吧。”
桓宓心事重重,并无睡意,坐在椅子上不动:“陛下若是累了,先歇下便是,不必等妾。”
商墨凌有些咬牙切齿:“我若先歇了,过时你再过来,又要吵醒我。”
桓宓没听懂他的暗示,犹自道:“不会,妾动作很轻,不会吵醒陛下。”
商墨凌忍无可忍,自己赤着脚下床来,走到她身边:“你在整理什么?”
桓宓将手里的一对钗拿给他看:“没什么,一些首饰而已。”
商墨凌从她手里将钗拿走,随手搁在妆台上,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莫非我还没有这些首饰重要?你若喜欢,明日我叫人拿给你。”
桓宓惊叫一声,双手伸上去环住他的脖子,自晚宴上便有些阴郁的情绪晴朗好些,咯咯地笑出声:“陛下做什么这样着急?您若累了,先歇下便是。”
商墨凌磨了磨牙,弯腰将人放在榻上,随即伸手放下了层层帷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是不是?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你野了许多,居然都管不住了。”
☆、肆柒。封赏
商墨凌在第二日晨朝时宣布了他赐给功臣的封赏,杨慎自不必说,金银细软土地食邑一样不少,群臣也并无异议。而当他宣布加封坤城君为护国公时,朝堂顿时犹如热油锅里滴进冷水一样大哗,群臣议论纷纷,却并无一人上奏驳议。
商墨凌耐心等他们议论完毕,霭声道:“护国公长子,都尉凤文征,赏金五百两,赐左军都尉。”
左军都尉是个散佚,与护国公一样,只是虚衔,并无实权,然而这样的虚衔却让坤城凤氏父子拥有了议政的资格,再进一步,便是实权在握。
有御史觉得不妥,出列奏道:“陛下,臣认为,按祖上规矩,凤氏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商墨凌点头肯定他的话,随即发问:“那依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封赏坤城君父子的军功?”
御史道:“陛下可为坤成君加封食邑,赏赐金银。”
商墨凌又道:“好,那么,加封食邑至多少户最好?”
御史在心中粗略盘算,道:“加封至二千二百户最好。”
商墨凌哼笑一声:“坤城君眼下有食邑一千四百户,依汝之见,再封八百户,而国公封邑则为六百户,舍得赐封邑,却不舍得虚名,爱卿觉得,这样比赐爵更合适?”
御史有口难开,并不是不舍得那个虚名,而是不舍得虚名所带来的现实意义。
钱可以给,但权却不能轻易赏赐。
虽然护国公的名号与坤城君一样,仅仅是一个虚名,可坤城君的虚名注定了坤城君不能直接涉足朝政,而护国公却能依仗身份之便,对朝政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个道理,皇帝不会不清楚……
他心里一瞬间过了千万种念头,最后忽然醍醐灌顶:皇帝自然是清楚的,他是商氏皇族的直接利益者,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得恪守规矩的重要性。
可他仍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为什么?
御史默默退回了朝臣的队伍里,将坤城君参与平叛的因果始末在脑中过了一遍。
皇帝并没有命令坤城君参与平叛,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先斩后奏,人到了靖州,才给皇帝上奏。
所以……脑中的迷雾散开,御史轻轻吐出一口气。
一场自导自演的忠君戏码,皇帝是被胁迫的,他不得不给坤城君分封官职,因为坤城君父子的确有功,这是任何人都抹杀不了的。
御史又吐出一口气,径自在散朝后去了丞相府。
“难为刘大人能想通这一层,”桓杰满脸感慨:“陛下也是身不由己,明明被坤城君逼迫破了规矩,却要自己出来背下这个黑锅,偏偏还有口难言。”
御史问道:“皇太后难道不打算出面吗?”
桓杰黯然:“昨日觐见陛下,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都打算为坤城凤氏的后妃晋位,你觉得,太后是什么态度呢?”
御史长叹:“国将不国!”
桓杰道:“还不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既然坤城君想要,便随他去吧。”
御史着急道:“桓大人糊涂!这压根就不是虚名实名的事情,倘若这次遂了坤城君的意,那下次他便能张口索要更多了!”
桓杰看着他,道:“刘大人不糊涂,那你可有什么方法,合情合理地拒绝坤城君的封赏?”
御史胸有成竹道:“坤城君参战时先斩后奏,蒙骗陛下,如今虽有战功,却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桓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能想到的,你以为坤城君想不到?他早在靖州时便已经向陛下请罪,也得陛下的亲口饶恕了!”
御史惊讶地看着他:“这这这……这坤城君竟然如此老奸巨猾!”
桓杰叹了口气:“如今木已成舟,我们除了再谋他路外别无对策,只能日后盯紧了坤城君,尽力阻止他在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