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进书房时,见无人守卫心下兴奋,没有细看就进来了。原来都是被这人给药倒了。
瞧他这么无畏地在柳府离公然挟持个人走过,恐怕被他药倒的人很多。
我可不敢这么做。因为我不知道柳尚书什么时候会回来。若他回来正巧遇到这般情景,我也就不要混了。
但这人不在意,半分都不在意。
我想很可能他知道柳尚书一时半会回不来。
柳府不符久留处(一)
月光暗淡的小松林里,他低声在我耳畔道,“得罪了!”
之后我被放开,他又迅速戳了我几处穴道。乏力的感觉随之传来。
我将将站定身子,回首望去,霎时间惊了个彻底。
适才挟持了我一路的那人,潘安宋玉之貌,不是别人,正是——
我的“相公”!
他此时换下了白日里雍容华贵的锦袍,一身简简单单的夜行衣,全身并无一件饰物。
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月色微茫,不似这人,“皎若明月舒其光”,风姿隽秀。
他看清是我的那一刹那,也同样一惊。可与我不同的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镇定地打量我。
我愈发觉得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白日街上那被我当作“登徒子”时的他,形象开始不明起来,只觉那时他也是这般俊逸。
我神游间,对面之人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望着他,亦无言。
“此时此地遇到柳小姐,很是出乎意料。”此时无人,他又回复了原本流水灌钟般悦耳的声音,对着我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方才那样的情况,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他又说了第二句话。
我看着他唇边隐隐带了一丝礼貌的浅笑,目光上下扫了我数个来回,似有些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松树上,方才还握着致命匕首的那只手,此时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仿佛发生这一切很自然一般。
“娘子,此时深夜相遇,你可需向为夫解释一番?”他不等我开口问及此,率先道。
这声“娘子”叫得我嘴角一抽,一时间,这人仿佛又变为了那个狡猾戏弄着我的锦袍公子。
我回他,“确实不浅。”
“不知柳小姐深夜独自去往书房,有何贵干?”他兴许看到了我抽搐的嘴角,莫名其妙又换回了“柳小姐”的称呼。
“曲水更想知道,公子深夜去往家父书房,有何贵干?”
他轻轻挑了挑翠羽般的眉,避而不答:“曲水如此称呼为夫公子,岂不是太过生分了?直接唤为夫的名姓即可。”
他的名姓?难道要我叫他“项恭”?
我怎么感觉他又在戏弄我玩呢。
我淡定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项某白日里已告诉过小姐。”
“阁下不如坦言。”
我忽然有些后悔,这柳曲水即将要嫁的人,我是半点儿也不了解,究竟哪家的公子我也不知道。
柳曲水毕竟是被父亲强拆了的小鸳鸯,下人们伺候得谨慎,没人敢在她面前谈起未来夫家的事,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柳曲水更不会去问,所以我也不会问。而且柳曲水要嫁谁也与我无关,没必要知道。
这样,我便不知道他是哪家公子。
“曲水不是一直懒得过问为夫名姓么?不然怎会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他这么说着,似乎有些自嘲,辨不清是真是假。
我不自然地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曲水觉得既然有缘在此遇见,还是坦诚一些为好。”
“哦?我告诉小姐真实名姓,你却拿个假的来忽悠在下,这交易,我岂不是亏了么?”
我一惊,看着他学着我之前的说辞,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轻笑起来,“罢了罢了。你还是告诉在下,去书房所为何事?”
我不知他是否看穿我不是柳曲水,但多半……
我还是厚着脸皮,死鸭子嘴硬:“曲水听不懂阁下所说。曲水去书房,是去寻找流觞写给我的信笺……听梨花打探,被爹爹扣押了……”
我随口瞎掰,又装得哀怨,断断续续道:“毕竟,过两天,就要离开柳府了……也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那人见我如此,也不再接着方才话题,只戏言:“娘子啊,在为夫面前说起从前情郎,让为夫情何以堪。”
这么一句,面上便又将我定义为了柳府堂堂六小姐。
“公子尽可取消婚约,曲水蒲柳之姿,又不遵三从四德,万万不敢匹配您国仕无双。”
“哪里,曲水过誉了……”他虚怀若谷,“在下观小姐天姿国色,是在下配不起小姐。”
我们这对话着实没有营养,双方都只是瞎扯,似乎一句真话也没。
下午掉进那冷水池塘里一通折腾,我此时有了些倦意。
想那初八柳曲水出嫁,我扮这柳府六小姐的日子也就这么到头了。
既想到这里,我也就不再想和他绕来绕去地套话。
“公子,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着他,一时换了嗓音,不再做柳曲水的神态。
“早知阁下如此豪爽,在下也就直入正题了。”
“你去书房究竟所为何事?”我问。
“阁下为何事,我便为何事。”
“你怎知我为何事?”
“为了找东西。”
我颓然,“不错。”
我又问:“找何物?”
“恕在下不便相告。不过,敢问阁下何时离开柳府?”
我一听他提这个就生气,于是没好气道:“初八之前。”
“那便是不愿嫁入我府了。”他若有所思。
“你!”我怒指,“你说,婚期为什么提前?”
“我提议的。”
“为什么?”
“让柳尚书更忙些。”
说得好冠冕堂皇。
“柳尚书在何处?”
“亲自前往别庄料理婚嫁事宜。”
“柳大公子又在何处?”
“睡下了。”
“你放的药?”
“是。”
“你一共药倒了多少人?”
“全部。”
“包括我院里?”
“没错。”
“可我也给他们下了药。”
“什么?”他闻言皱起眉,“你什么时候下的?”
“记不清了。”
“出来时有没有看到还站着的侍卫?”
我仔细回想了下,“有的。”
“那便是在我之前,”他喃喃道,“你的院子我是最后一个去的。”
我顿生寒意,“我真的已经下过药了。”
“可我去的时候,他们是没被下药的。”
“不可能!你看到他们清醒地立在那里了?”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我松了口气。
“在下去那院里的时候,侍卫正坐在门口打盹,我察看了下,确实只是在睡觉而已。”
“是我把他们弄成那个样子的。”
“您下的什么药?”
“常见迷药,‘倦倦自语’,无意识昏睡四个时辰,醒后如常。”我不知他是否听说过,好心解释一二。
我显然多虑了。
“这种药普通,脉象上是能诊出来的。”他很自然地接道。
“你没有诊出来?”
“绝对没有。”
我有些不信任他,“莫非阁下精通岐黄?”
“不通。略知皮毛,大可忽略不计。”他如是答,也不知是深藏若虚还是虚怀若谷。
“那阁下如何断定他们只是睡着?”
“在下曾习过武,懂些脉象。”
我感到有些丢人……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岔开话题问。
“不知。”他摇头。
一阵沉默之后,蓦地,我心里有些沉重。
老狐狸说的的确不错,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容易的。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谨慎为上,大意遭祸。如果今天没有这个人,我也许早被人发现不见,甚至是这个时候已经暴露了。
如此,算是躲过一劫么?
我思绪飞远,那“相公”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喃喃自语:“定是先前服了解药……”
解药?
解药……
“确实如此。如无解药,脉象上应是很清楚的。”我想了想,得出结论。
“在下对这‘倦倦自语’知之甚少,不知可否请阁下解释一二?”
这回“相公”一点儿游戏玩笑的意味也没,态度恭敬得很,我小小地得意了那么一下。这人身高长出我许多,本来他俯视着我说话弄得我挺有压力,此时却在内心里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增高了不少。
“自然可以。”我解释道,“这‘倦倦自语’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些人若是没服解药,睡过去后要四个时辰才能醒来,按照我的计划,恰是他们醒来做事的正常时间。我当时即是这般打算。如此一来,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了。
可如今他们既然脉象如常,却仍是睡着的,从医者的角度看,要么是体质特殊,可自行瓦解药性;要么,便是事先服了解药。”
“前者断然不可能。那,阁下的意思,定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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