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柳尚书又告诉我一个我所不知道的消息。
“曲水,你和项府的婚事,是圣上御赐。”
圣上?皇帝!
“你不嫁,就是抗旨之罪。”
还,还抗旨?怪不得全柳府都笃定六小姐一定会嫁出去。
“圣上给赐了这么一桩好亲事,我们柳府还抗旨拒婚,岂不是让圣颜扫地?天威难测,我们整个柳府说不定都要受牵连。”
我眼神无助。
“所以,曲水你必须嫁。你忍心看全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因为你一个人受无谓的牵连么?”
尚书府内别尚书(一)
我不得不承认,柳尚书很会对着他女儿的心理下药。
要是今日真是柳曲水在这,那么这一套说辞也真是能让她相信的。柳小姐养在闺中,年纪又小,见的人都是很有限的。而且她不比我,我在长歧山上见的老狐狸之侪,那都是一个顶一帮的人精。柳小姐应该是天真的。
柳尚书的话容不得她不信,其实柳尚书说的这些,委实没有半句虚言,从他所看到的各种事实出发,那么这种情况显然最为合理。
要是没有我,流觞在曲水眼中那就生生从良人变恶人了。这个中曲折,也就只有我明白,唉,造化弄人啊!
我真是做了好事。阴差阳错间,保全了一对鸳鸯。
话说回来,这厢柳尚书还在对我“循循善诱”。
我抿着唇吸溜鼻子,死命地抓住椅子扶手。
柳尚书看到我泛白的指骨节,皱了皱和柳大公子极似的眉,似乎想到这女儿昨日才投了池,声音不由地柔了下来。
“曲水,你乖乖听话啊。爹爹这也是心疼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爹爹也不能冒犯圣上啊。项府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才高八斗。爹爹听管家说你昨日上街不是也见到他了么?不错吧?你安安心心在家啊。可千万别再做傻事儿了!”
见我不说话,柳尚书也不说了,向外面吩咐了一声,“二狗,送六小姐回房。”
柳二狗应声,把我往回送。
这一送回房,柳尚书就命人好生伺候着,其实也就是说好好看着。
我现在只要一想走出门,名叫这花那花的丫鬟们就会诚惶诚恐地劝我,要么找侍卫拦着,再要么就直接去找老爷少爷。
罢,算是变相软禁了。
罢,罢,我何曾失败到如此?
罢,罢,罢,本姑娘还就不乐意了呢!
不就是块石头么,本姑娘费了这么些工夫还落了空,我还不划算呢!
软禁本姑娘?
你们凭什么?
再者,你们软禁得了我么?
我很不乐意,该不会还真是让我过两天八抬大轿给弄出嫁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我决定不理老狐狸那些破事儿了,他自己爱咋办咋办,这事如此不靠谱,不明摆着欺负我么?我哪能让他们给欺负了?
真的,我要离开这里。
我不要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了。
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谁让我还碰上这家小姐抗婚私奔一串子事呢。
至于老狐狸那里,先斩后奏好了,他不是说“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谨慎为上,大意遭祸 ”么?我这么谨慎,他该是欣慰的罢。
以我神乎其技的易容之术,再辅之以各种迷药,想出这柳府还不易如以汤沃雪?
不过我想,柳曲水该是很不擅长翻墙的。
倒不如来个有创意的走法。
我决定制造种种迹象以显示出柳府六小姐洛阳静水柳曲水是勇敢地跳了窗子翻了墙头抗了圣旨逃了大婚,离家出走了。
都离家出走不回头了,怎么着也该给父亲兄长留封书信。
我在柳曲水的闺房一阵猛翻,终于翻出了这位佳人之前的纸笺之类物什。
铺好纸张,研好墨汁,摆好毛笔,我对着柳小姐娟秀的小楷,按照被老狐狸训练了多年的方法,仿造了起来。
那信上写着,“女儿不孝,实毋妙法于万念俱灰之境况下嫁作他人妇。今日远走,实属无奈之举。”
还写着,“女儿不求可得父亲大人之矜悯,亦无颜妄求兄长之谅。今生遭此一劫,恐再难尽孝道。或承欢双亲膝下,或随侍以奉汤药,亦不得亲为。伏惟愿父亲及诸母兄安好,一世昌顺。”
我还善解人意地加上,“诸兄及父在上,曲水任性顽劣,恣意妄为,过往十六春秋寒暑,尽数倚仗父兄垂爱,将将得幸成人。今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心中哀恸,实则大焉!吾心今已殂落,自此作远走天涯,了此残生。曲水不肖之子,不足以承蒙父兄诸母挂念忧伤,更无论前来寻吾。至于庙堂之上,父亲大人尽可言明曲水病殁或突染劣疾。凡此种种,请作曲水不曾降生人世想,不肖子敬上。”
写毕,我自恋一番,这语句,多揪人心!这字迹,多逼真相像!
只不过,说白了就是一个意思,本小姐我不高兴了,走了,不陪你们玩了,以后也不回来伺候你们了。你们就当我死了,也别来找我,皇上那就说我死了病了的。
我放好书信,又找出我的药草等物,优哉游哉地收拾妥当。
既然要走,那就不能仓促地走。
我仔仔细细盘算一番,不如就趁夜间柳府侍卫换班的时候,我打开窗子,低调地翻出去。
思及至此,我便从柳曲水的闺房窗户向外望去,放眼间,一片春意盎然绿树成阴,视野极广,风景绝佳。
从这边去往东墙那里,一路尽是蓊蓊翠木,鲜见屋舍。
我若翻了这窗户,跳下来后穿过这些美好风景,到了东墙那儿,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人巡视。
尚书府的东墙翻过去后,不远处便是著名的洛阳东大街(注①)。
等我再翻了东墙的墙头,直奔东大街那去,东大街自古繁华,酒肆邸店鳞次栉比,至少在二更天(注②)宵禁之前,我定能找到一家客栈容身。
那么,待到天色暗下来,柳府侍卫又换班的时候,也就是说戌时三刻左右,便是我离开柳府这破事一堆的地方的最佳时机。
尔夜,风恬月朗。
一切悉如计划进行,顺利无阻。
历经一个多月却徒劳无功,我终于离开了尚书府。
洛阳东大街此时尚有灯火通明,据二更天的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路上仍有行人客人往来匆匆,奔向各种气氛欢乐之所。
我换了一身公子的装扮,套了厚底锦靴,向其间最大最热闹灯火最辉煌的一家走去。
愈走愈近,菜香、酒气、胭脂水粉的味道和着众人的喧闹与依稀可辨的丝竹歌舞之声正向我招手。待行至门前,但见人声鼎沸,宾客喧哗,觥筹交错,一派生意兴隆之象。
顾客这么多,该是不错的店罢,我暗想,那么就住这里好了。
“哎呦——”我正想往里走着,猛然听见门的一旁传来一声让甜腻到让我毛骨悚然的女声。
我转头望去,但见通往二楼的楼梯跟前,赫然堵着一坨包着绫罗的肥肉,背对着我的那坨肥肉还在抖动,发出貌似像笑的声音,淹没在喧嚣的人声里听不真切。
我瞅到那坨肥肉之后隐约有朱红罗裙的一角。还不待第二眼看过去,肥肉后面传来一声娇笑,“赵爷,哪有您这么拿奴家开玩笑的?真真是冤家嘞!赵爷您一个多月没来咱这儿,可把奴家这院子里的姑娘们给想坏了哟!”
那肥肉猖狂地笑了起来,兴致蛮高的样子,“朱凤姨这是说哪里话?你不想我?”
“没个正经样!奴家还要招呼客人,先不奉陪了啊。赵爷您先上去坐,姑娘们一会儿我亲自上楼给您送去!”那朱红罗裙有向门口我这边过来的趋势。
“嗳,朱凤姨别介啊!”
“哎呦我的赵爷哟,您可是别戏弄奴家了,奴家这么半天没去门口招呼着,这生意都指不定被那芳菲楼的一众给抢去多少了!”
“哈哈哈!”肥肉意犹未尽地放开被称作朱凤姨的那位,转身往二楼上去,口道,“得!朱凤姨,你今儿个少拉的客人值多少银子,你赵爷我通通让你赚回来!赵三,走着,跟爷上楼!”
朱凤姨向上挥舞着帕子,声音又媚又细,“赵爷您尽兴啊!”
待到那肥肉彻底消失了,我看见那朱红色名曰朱凤姨的身影一软,约莫是在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
随后她又直起身,用和方才对着肥肉说话全然不同的凶狠语气冲着一旁两个小姑娘呵斥:“红蜡,红烛!你俩傻了?!不知道去门口给我招客么!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凤姨我都得亲自上阵,这造的哪门子孽哟!”
“妈妈,我们这不是陪您在这伺候赵爷嘛!”一个女子试图辩解。
“得得得!你俩少搁这儿扯淡!那赵爷老娘还应付得了,你俩赶快跟我到门口揽客去!那边芳菲楼抢咱饭碗还抢上瘾了,反了它还!”
话音未落,三人已摇曳着腰肢扭到一脸迷茫的我面前。
其实,我从未独自来过客栈茶楼酒肆之类地方,去过的几次也是跟在大师兄他们后面,我只负责吃就好。是以,我并不知道其实吃饭还可以先抱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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