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誉闻到少女的幽香便已经知道这老夫人是个少女所扮,八成是那个唤作阿朱的姑娘。他笑嘻嘻道:“这府里有了阿碧这样漂亮的姑娘,想必老夫人年轻时也必定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老实说,磕头对我有没有好处,我段誉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对美人儿磕几个头,倒也是心甘情愿的。”说着便跪了下去,非常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燕脂在旁看了略皱了皱眉头,阿朱顽皮,这段誉倒也肯跟她们玩下去,真不知是他太过随和,还是对女孩子向来都是这般奉承。
阿朱扮作的老夫人又转向程璧道:“这位客人,怎么不向老身磕头?”
程璧偏过头傲然道:“我程璧向来跪天跪地,就是不跪人。若要我向你磕头,做梦!”
阿朱白了他一眼,“你这小囡,小小年纪,好生不识礼数。”
阿碧在旁不由笑出了声,程璧虽生的好,却是一副天生娃娃脸,再加上脸颊两个酒窝,看着更是显小,尤其是他一副傲气横秋的样子,更似一个小孩装大人的模样。见程璧立刻涨红了脸,阿碧连忙掩口,随即解围道:“罢啦罢啦,老夫人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阿朱却是不听,目光忽然转向燕脂,笑道:“哎哟,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姑娘,老身我最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了,快来快来,让我好好瞧一瞧。”说着便拉住了燕脂的手,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不如留下来给我的侄孙做媳妇吧。”
此时燕脂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鸠摩智冷眼看了许久,他虽向来视红粉佳人为红颜枯骨,此时也察觉出这老夫人有些不对头,又见她一把拉住了燕脂,不由心生警惕,“小僧一片赤诚之心,前来祭拜旧友,老夫人却这般装傻弄痴,实在叫人心冷。说来,你口中这位俊俏的姑娘,还曾偷学姑苏慕容的绝学,没想到慕容先生过世后,竟是家风渐衰,实在可惜可叹啊。”
阿朱扮作的老夫人摇了摇头,“你这和尚说什么呢?吃(痴)?你可是饿了?这里有点心吃啊,阿碧快去叫人上些菜来,这位大和尚又饿又冷呢。还说什么血(学)……莫不是想吃鸭血粉丝汤啦?哎呦,大和尚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还吃鸭血呢?”
阿碧笑嘻嘻的应和道:“我这就去给大师父盛碗鸭血汤来。大师父,可别要等的着急啦!”说着便要出去,此时鸠摩智已然怒火中烧,怒喝道:“我大明轮王岂能容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轻辱,说罢挥掌向阿碧劈去。
阿碧斜身急忙躲开,正好顺手抓住了阿朱的胳膊便向屋外跑,阿朱本就牵着燕脂的手,燕脂又眼疾手快的伸臂拉住了程璧,程璧却是不忘段誉,五个人竟然是一溜烟的往外跑。那鸠摩智武功高深,正要追上去,却突然发现自己体内内力顿消,不由大惊,他刚刚分明对那糕点和茶水敬而远之,竟不知自己是如何着了道。
阿碧领着众人才步出房间,只听咔哒一声,燕脂便觉脚下一空,正好落入了一艘小船之中。阿碧和阿朱顾不得解释,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飞快的划动船桨。待众人回过头去,只见那鸠摩智神态惶急,显得方寸大乱。此时小舟距离那木屋还不算太远,程璧对段誉道:“大和尚不是说你会六脉神剑吗?还不快出剑!”
段誉一愣,“这……我并不是很会啊。再说他……”程璧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你快出便是,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就没下次了。”
段誉依言伸出右手食指,也不知怎么凝神运气,正好激出一道剑气,正向鸠摩智的胸口而去。鸠摩智竟然连轻功也没有使,只是仗着身子矫健险险避了过去。这一下大出段誉的意料,他连忙又伸了一指,那鸠摩智见此竟是慌得脚下大跌,险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道自己这次是万万躲不过去了,谁知这段誉的六脉神剑竟然又失灵了。
此时,阿朱和阿碧已经越划越远,眼看着六脉神剑也已经无法打到鸠摩智了,程璧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段誉。燕脂道:“师弟,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旁人一时没有看出来,她却很快发现,这鸠摩智已经内力全消,所以反应才这么奇怪。
程璧白了她一眼,“我的那瓶解药里下了改良版的迷魂散,他如今是一点内力也没有啦。”这迷魂散,可以悄无声息的让人一时失掉力气,软的犹如虾米一般任人摆弄。而程璧之前一直在研究改良,想将这迷魂散弄得更加厉害些,燕脂此时才明白当时程璧给解药为什么这么痛快,果然逍遥派的弟子哪有真傻的。
阿碧在一旁听到,不由松了口气。“原来这大和尚已经没内力了,这可太好了,刚刚他露的那一手可着实厉害,若真打起来,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程璧叹了口气,“先别高兴的这么早,这迷魂散我虽改良过了,但效果不大成功,一是见效慢,也得亏今天赶巧发作,二是只能维持最多一天的功夫,只怕明日他内力恢复,便恨不得将我们剥皮抽骨了。”
阿朱笑道,“好歹先躲过这天再说,我们先送这位段公子出去吧。”此时阿朱已经去掉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姣美的容颜。“至于薛姑娘,你可要留在参合庄好好呆几天。”
“原来薛姑娘与阿朱阿碧本就认识呀。那薛姑娘果真是姑苏慕容家的人,只是怎么姓薛呢?”段誉想起鸠摩智的问话突然道:“哦,我知道了,薛姑娘是慕容公子的未婚妻……”
燕脂急忙面色一板,斥道:“段公子别胡说,坏了我的清誉,我虽毒不死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阿朱和阿碧在一旁吃吃而笑,燕脂瞪了她俩一眼。她虽不在意段誉的误会,但见阿朱和阿碧笑话她,心底却觉得别扭。为了避免尴尬,燕脂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阿朱你不是刚从西夏回来吗?怎么这次你家公子出门了,你却没有跟去?”
阿朱一怔,随即忙道:“这次啊,我家公子爷是去少林了,我一个姑娘家去寺庙有什么好玩的。薛姑娘,我和阿碧先送你去燕子坞吧。”
燕脂想到自从四年前慕容夫人故去之后,自己也未曾前来祭拜过,此次正好顺道去祭奠一下,便点点头。“也好。对了,阿朱咱来通信这么多年了,你在信里都喊我阿脂了,怎么见面反倒这么客气,薛姑娘长薛姑娘短的。”
阿朱掩口笑道:“对不住啦,阿脂可别生气!”
小舟摇摇荡荡的就划到了燕子坞,燕脂上了岸见程璧却一动不动,便唤道:“师弟,师弟,阿璧!”
阿碧闻言转过头,“薛姑娘,你唤我?”
燕脂这才反应过来,程璧的名字和阿碧的名字正好重了,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唤我师弟呢。”
阿朱在旁笑道:“有趣,有趣,一个阿碧是小娘鱼(小女孩),一个阿璧是男小敢(小男孩)。”惹得阿碧羞得捶了她一下。
程璧却指着段誉道:“我本来是出来找莽牯朱蛤的,现在只能跟着他了。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燕脂知道程璧的脾气,若不让他把段誉研究个透他是不会死心的,无奈道:“那好吧,咱们十天后在无锡见。”程璧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唉,今早上赶出来的~今晚还有一更,算是补昨天的。
12一闻君语识君心
阿碧和阿朱划着小舟将段誉和程璧送走,燕脂一人便留在了燕子坞。
燕脂自忖没有带任何祭拜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先让以为仆从领着她去厨房做了些糕点,再带到慕容夫人的墓前供上。当年她离开参合庄后就一直与阿朱保持通信,为慕容夫人安排食疗的食谱。她虽费了不少心力,慕容夫人仍是只撑了两年便故去了。此时,她面对慕容夫人的墓碑,不由内心感慨,阿朱的信中描述慕容夫人完全是为了慕容复而强撑着一口气,直到看到慕容复将还施水阁中的武功上乘都学了七七八八,这才放心而去。还记得那时候,她在信中安慰阿朱不要太过伤怀,又劝阿朱开解慕容复,莫要因此而背负上沉重的包袱,毕竟这样深沉的期望对一个少年来说太过沉重。
待她在慕容夫人面前好好祭拜一番后,那仆从将她领至书房道:“薛姑娘先在此休息片刻,等阿朱阿碧两位小姐回来了,自会为姑娘安排。”
燕脂知这是慕容复的书房,便道:“这里是你们公子爷的地方,我呆着不大好罢。”
那仆从笑道:“这是阿朱姑娘的吩咐,想来应是无碍的。”说罢便恭敬一揖后便离开了。
燕脂一时百无聊赖,目光随意扫视这书房,见书房里的书架虽依然在,书却少了不少似的。而她所坐的罗汉榻上正放了一本古书,似是看书的人最近常在翻阅,是以闲散的放在榻上。她拿起那本书来,竟是一本《本心斋疏食谱》。燕脂不由觉得好笑,难道这慕容复为了光复大燕,不仅要学诗书礼艺连做菜也要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拿起这本食谱随意翻看,见这书中记载了不少药膳之道,不由看得津津有味。又见到几个方子实在不错,便想提笔记下。燕脂虽知道随意动别人的东西是极不礼貌的,但心里想着只是借几张纸,用几滴墨,慕容复应该不会这样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