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殉葬的女子最后总算是入土为安了,可嘉祥公主的遗体不知有没有被顺利运到瓦剌?
嘉祥公主最终的去处,无论是黄镛、岳风,还是林玲都始终没有说清楚。每次小礿跟他们说到这个问题上时,他们总是半遮半掩。林玲曾经跟她说过,嘉祥公主一直没有入土为安,黄镛也只说她的遗体被运去了瓦剌,没有说到最后的处理方法。小礿总觉得他们是在试图遮掩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很可能跟林玲夫妇长年生活在阿尔泰不无关系。
小礿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从林玲叫她戴上项链开始,她应该是在试图告诉她一些东西。嘉祥公主的谜团解到这个份上,林玲是不是可以爽快地告诉她更多东西了呢?
小礿掏出手机,拨通了林玲的电话。
“小礿……”
林玲的声音惊喜中充满疼爱,如果是以前,小礿只会感受到纯粹的温暖。可现在,她总感觉那份疼爱只是一个阴谋的衍生品。那个把黄镛、师父、哥哥等等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串联起来的阴谋,她只窥得了冰山一角,真相还沉在水面之下。
问明林玲这时候说话方便后,小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她知道林玲应该也明白她戴了这么多天的项链后,肯定会有问题要问。
“林阿姨,嘉祥公主的遗体最后怎么处理了?”
电话那头,林玲好一阵子的沉默。小礿怕她又在找借口,急忙堵住她所有的退路,
“我知道她的遗体被运到了阿尔泰……”
“嘉祥公主的遗体就在阿尔泰。”林玲吸了口气,字字咬得很清晰。隔着电话,小礿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没有下葬是吗?”小礿猜测着问。如果已经下葬,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存在什么遗体了。
“是的。”林玲答道。
这个答案虽然是自己猜的,对小礿来说还是有晴天霹雳的震撼效果。被保存至今的古尸不是没有,嘉祥公主的那具,年代还算不上长的。便那是嘉祥公主呀!是梦中和小礿心意相通的另一个自己。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自己的灵魂在黄花岛,而身体被防腐后搁在了遥远的阿尔泰。
小礿压抑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林阿姨……你们一直在看守她的遗体……对吗?”
“是的,小礿。”林玲的声音里带着感伤,小礿知道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她。
“可是,你们之前的几百年里,那具遗体是谁看守的呢?”
小礿不敢想像,这几百年里,那具遗体经过了多少风风雨雨。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
“一直由一群人看守着,最初的几个人就是宁非扬在阿尔泰结识的朋友。”林玲勉强保持语气的平静,回答道。
“宁敛之和黄乐鸣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礿对着电话怒不可遏,“他们把朱延?的棺材往阿尔泰一丢,就各干自己的事去了是不是?一个去当和尚,一个去黄家村繁衍孙子,对不对!”
林玲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惊诧地反复着低念着她话里的三个字“黄乐鸣”。
“你已经梦见黄……乐鸣了是不是?”林玲终于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声音急迫起来。
“是的。”小礿回答。她不明白林玲对这个有什么好紧张的,嘉祥公主的丈夫,当然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他的名字,他们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你……知道他是谁吗?”林玲小心翼翼地问道。
“嘉祥公主的老公呀!”小礿平静地的回答。到这个份上,她哪还能不知道黄乐鸣是谁。
“哦……”林玲低叹了一下,听不出是在叹息还是在松气。
“小礿,事实是这样子的,”林玲敛了一下气息,纠正她刚才的话,“宁非扬后来是离开了阿尔泰,还当了和尚。黄乐鸣却没有离开,他和嘉祥公主的孩子,在他去阿尔泰之前就已经安置在黄家村的。他在阿尔泰生了病,而且病得很重,之后再也没离开阿尔泰……”
黄乐鸣的结局原来是这样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朱延?的遗体埋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小礿又愤愤然地埋怨起来。她知道对着林玲埋怨也没有用,她埋怨的对象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作古了,她只是想吐出心中的一股怨气而已。
电话那头的林玲叹了口气,道:“小礿,别怪他们,他们是舍不得呀!”
“舍不得”!舍不得让尸体化为尘土吗?黄乐鸣有这样的心理尚能理解,可后世的守护者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林玲为什么说“别怪他们”?她好像很在意小礿对那两个古人的看法。
第八十六章 起死回生
净汇从凤栖塔中出来,小礿想问问他哥哥的情况,无奈自己正在打电话,只好作罢。
这凤栖塔只有哥哥一个人在闭关,净汇刚才肯定是去看哥哥了。僧人闭关时一般是不跟外界接触的,净汇这段时间时常进出塔里,难道是哥哥的伤还没好?
小礿一边打电话,目光一直追随着净汇的身影。她挂掉电话时,见净汇进了常静的方丈房。小礿知道净汇肯定是去汇报哥哥的情况的,便也向方丈房走去。
她走到方丈房时,净汇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常静一人。
“师父,”小礿喊了一声,便在常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随意瞥到两口大箱子时就定在了那里。
常静见到小礿时,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和蔼,小礿却没像从前那么领情了。
“哥哥的伤好了没有?”她轻轻问道。
“净远没事了。”常静见她脸色难看,嗓子还哑着,便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我是不放心他,才叫净汇偶尔是看看他——你自己也要当心身体,可别他没事,你倒病倒了!”
小礿咳了几下,没说话。
常静心疼小礿的病态,低头静思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开学前,我让净远出来一下?”
常静说完,便看向小礿。
小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几天,她想见哥哥的心也淡了。不是她对哥哥的感情淡了,而是她想明白了一个现实,哥哥自愿去凤栖塔里呆着,是因为这样他的心里才好受些。她跟哥哥之间的障碍,其实是在哥哥的心里。
哥哥的心理障碍,也许是对师父的感恩之情,也许是对黄镛的愧疚心理,而最可能的,也许就是黄镛口中的“乱伦”。
她实在想不出,她跟哥哥怎么会“乱伦”呢!如果真的是乱伦,哥哥这么个保守的人,怎么可能明知故犯呢!
“师父,如果哥哥愿意呆着,您就让他呆着吧。”
就算哥哥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亲热说笑了。他和哥哥的感情在师父面前已经暴露,就算他们有一万分厚的脸皮,也不可能当着师父的面装纯洁了。相见却不能相笑,还不如不见!
常静很意外小礿的回答,看着她病态的脸孔,担心她是在言不由衷。那样的小礿,才真正让人担心呢!
两个大箱子都上着锁。小礿想起第一口箱子里的九幅画,心内又起伏起来。两年半前,她看那九幅画时,没想过这些画以后会跟她有这么大的关联。如果那时知道画里的人会是梦中的自己,她肯定会将画中人的模样狠狠地烙在心里。她现在已经将那些画的细节忘了大半了,她很想再看看画中人的脸,看看自己穿什么样的衣裳,看看自己骑马时,在夕阳下回首微笑时,拿着剑时,在宁非扬的眼里都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一个从没照过镜子的人,很想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
常静见她目光惨然地盯着那口大箱子,就问她,“你想看里面的画?”
小礿摇头,如果她有勇气把那些梦都做完,她再来好好看一遍这些画好了。等所有的故事都结束了,再来回顾一下宁非扬眼里的那段故事。
第二口箱子里的东西,她记得是一柄剑和一堆书。那剑她在梦里见过,她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宁非扬把它递到她面前时,她心里的激动劲,还有宁非扬那如世外仙葩般难得的开怀笑容。
如果梦境一直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师父,那柄剑为什么有那么多豁口?”小礿问。以朱延?对那剑的钟爱,肯定是不会这么糟蹋它的。宁非扬既然把它送给了朱延?,为什么后来又变成了宁非扬的遗物。
“那剑本来是嘉祥公主的随葬品,祖师和公主的丈夫凿开大椁时,拿它当斧头使过。”
“这些细节您是怎么知道的,是念空祖师的遗物里记载的吗?”
“不是……”常静的目光又闪烁起来。小礿知道他的答案肯定又到此为止了。这个老狐狸,嘴可真严!
“师父,念空祖师和嘉祥公主的丈夫为什么不把她的尸体埋了?”
“你知道那具尸体!”小礿又给常静带来了一个突如其来。
小礿点点头。
刚才林玲说了“舍不得”后,就再没有更详细的回答了。就算他们舍不得,之后几百年里看守这肯尸体的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什么样的目的,让一群人一代接一代地继续着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从林玲那里都问不出来,小礿也没抱多少期望能从师父这里问到什么。反正动动嘴皮子又不花力气,他们这群人意见不统一,说不定真能让她捡到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