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去我家提亲的!”
黄乐鸣被木匣子砸地的轰响声吓了一跳,顿时煞白了脸,看着滚落一地的珠玉,不知所措。
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教训,小礿鼻子一酸,眼睛不争气地蒙上了水雾。
黄乐鸣没顾得上地上的东西,先掏出了一块绢子,递给小礿,柔声安慰她:“亲不是没提成吗。这些东西是我对太妃和公主的一片心意,没别的意思……”
“她们才不要这些呢!”小礿抓过帕子,抹了一下眼泪,恨恨道。
黄乐鸣陪着笑,不住地点头称是。
他在小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小礿情绪稍稳了一点,自己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笑着说,
“我有点不明白,媒妁一说明去意,刘大人马上勃然大怒,说府上没人‘小礿’这个丫头,难不成……”黄乐鸣的目光闪了闪,“姑娘的名讳是假的?”
小礿呆了一下,没好气道:“不假,大家都这么叫我。大……”
小礿差点把“大舅舅”三字喊出口,幸好反应快,马上打住,换成了“大老爷”,
“大老爷是不想我嫁给你,才这么说的,不然他好端端怎么会发火,他的脾气是再好不过的。”
黄乐鸣听完郁闷了,“我还以为是刘大人不知道府里有姑娘这个人呢,原来是不想把姑娘嫁给我。不想嫁我也就算了,还发这么大脾气,真不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刘大人……”
“你没得罪他,”小礿冷言道,“你别猜原因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小礿姑娘,”黄乐鸣着急了,情不自禁地抓住小礿的手臂,央求道:“告诉我你姓什么好不好?下次我找个更妥帖的人去……直接找姑娘的父母去说说看……”
“你……”小礿挥开他的手,气得七窍生烟,“你怎么这么固执!你已经害我被臭骂了一顿,还想害我挨打不成!”
黄乐鸣很诧异,“姑娘挨骂了吗?为何呀?”
小礿瞪了她一眼,
“我每次都靠几个姐妹遮掩,偷跑出来的。这下好了,全让你捅穿了,你就是个害人精!”
说完,小礿越想越来气,想着再也不能见过宁敛之了,眼睛潮湿起来。
黄乐鸣也慌了,“那姑娘以后是不是不能出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我想见敛之,我有话要跟他说。”小礿敛了敛情绪,严肃地说。
黄乐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中渐渐升起危机感,“如果敛之去刘府提亲,是不是就能成?”
黄乐鸣的神情严肃得有些可怕,整个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黑气。就算他生气时,小礿也没见过这样的他。
黄乐鸣逼视着她,小礿别过头不敢与他正视。敛之去提亲,至少她这一关是可以过的。在男女之事上,她的舅舅和娘亲都是开明的人,只要她中意,他们多半也不会反对。她所要面对的障碍是宫里的人,这个障碍如果敛之一起帮着解决,肯定会事半功倍。他是“抚定伯”的嫡长子,如果他能恢复自己的身份,他们的事,就多了几成希望。
可前提是,敛之得真的愿意跟她白头到老,愿意接受皇家的礼法约束。那样,他会失去自由,失去现在拥有的快乐。这种感受,小礿已经体味过了。换作是她,用宁敛之换以前的快乐生活,她都会犹豫一下的。
现在,她连宁敛之对她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样的都拿不准,更别说别的了!也许,他也跟越女寨的有些男人一样,喜欢跟女人谈情,却不愿意被永远束缚。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小礿最后这样回答黄乐鸣。
这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没来得及让她水到渠成的告诉宁敛之她的身份,没来得让她看清宁敛之对她的感情。
她马上就会被禁足,宫里的赐婚圣旨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嫁给谁都比嫁给那个周茗强!她得跟宁敛之和盘托出想法。
小礿的回答让黄乐鸣黯然神伤,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她自己作得了主,她就会嫁给宁敛之。
黄乐鸣颓然地呆坐了一会儿,见小礿一副非见宁敛之不可的样子,便叫来一个小厮,吩咐说:“去看看宁公子在不在园子里。”
小厮走后,小礿和黄乐鸣相对无言地坐着,各怀心思。
小厮回来答复说:“宁公子和如锦姑娘在园子里。”
小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如锦姐姐每天都来园子里吗?”
黄乐鸣看了她一眼,言有嘲讽,“就许你跟敛之玩,就不许如锦姑娘跟他玩呀——如锦姑娘可是天天来的,两人还总是躲在屋里头呢!”
黄乐鸣从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小礿不仅气结,还有些难过。他的话,明明不怀好意,有故意挑拨的嫌疑,小礿却也承认是事实。
她跟敛之单独在一起时,不是在林子里玩,就是去街上逛,她喜欢玩什么,敛之就陪他玩什么。如锦是个内敛斯文的女子,不像她那么喜欢去室外。以如锦对敛之的心思,天天来找他是完全有可能的,她的时间很自由。不像小礿,她每出来一趟,为了避开那些嬷嬷们的视线,都得好好计划一番。比如今天这趟,她跟越女寨的小姐妹计划了好多天,才得逞的。
小礿心里很酸涩,为了不让黄乐鸣看笑话,她倔强地板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的醋意流露。闷声不吭地随着黄乐鸣,经过黄府的几个院落,往后门走去。
第八十九章 误会
黄乐鸣把园中枯草踩得沙沙作响,小礿心里有点烦躁不安,她感觉自己像去捉奸。
这种感觉来得非常莫名,宁敛之的为人作风毫无可指责的地方,她发觉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园子的尽头就是宁敛之的住所,走到门口时,小礿听到一个娇媚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
“公子,没想到你这么怜香惜玉……”
这声音是如锦的,而且听着比平时不知娇媚多少。如果是平时,小礿肯定会听得骨头发软,可这时,这个声音却像一盆冰水,把她浇得透心冰冷。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声音不正常。
小礿僵站在门外,没有勇气走进去。她知道黄乐鸣正在看着他,可她已经没办法掩饰心里的恐慌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黄乐鸣“砰”得一声推开了门,把小礿也拉了进去。小礿脚下像灌了铅,抬不起脚,是被黄乐鸣硬生生拉进去的。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哪?”黄乐鸣朝屋里的两人问道,声音放得很大。
宁敛之和如锦一起抬起了头。宁敛之脸上明显一愕,看得出来完全没料会有人来。他看到小礿时,脸上浮上欣喜,目光柔和地微笑了起来,“小礿……”
如锦也在看着小礿,她脸上没有惊愕,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似的。她静静,又略带紧张地观察着小礿,眼里全是风尘女子的世故。
这样的如锦,毫无平日的美丽,令小礿生厌。
宁敛之坐在椅子上,在为如锦的一把团扇提字。如锦倚在宁敛之身后,胸部贴在她的背上。
小礿看着如锦凌乱的鬓发,微敞的衣襟,身子开始发僵。她张了张嘴,嗓中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宁敛之和如锦都只看着她。宁敛之顺着小礿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如锦,开始慌起来,他走过来,想向小礿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黄乐鸣挡在宁敛之和小礿之间,轻轻拍了两下小礿的背,说:“早知道你们两个在忙,我就不带小礿过来了,瞧你们把小礿吓得……”
要是从前,黄乐鸣敢碰小礿一下,她早就吹胡子瞪眼过去了。现在她却毫无心思理会他,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你胡说什么!”宁敛之朝黄乐鸣大吼。
小礿也知道黄乐鸣刚才的话是说给她听的,但这话也许是对的,宁敛之和发锦刚才到底在干什么,谁知道呢!
小礿低头下,想握紧拳头,发现手指都僵硬了。她咬了咬牙,忍住了眼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她和宁敛之的关系暧昧不明,没有被家人承认过,就算他跟如锦有什么,她又拿什么去指责他。而且如锦现在这样子能说明什么呢,也许风尘女子在男子面前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小礿平生第一次对风尘女子生出歧视感来。
宁敛之推开黄乐鸣走到小礿身边,温言问她:“我们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听到宁敛之的声音,小礿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也期待着宁敛之主动跟她解释刚才的事。
如锦忽然走了过来,用手绢拭着眼角,万分委屈的样子,“宁公子,小礿妹妹,你们屋里聊吧,我出去了。”说完,红着眼圈迈出了门。
如锦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万分凄楚,小礿目送着她的背影到林子里的石桌旁,心里有点无地自容起来:如锦姐姐一直当她是好姐妹,怎么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呢?就算她出身风尘,平时举止轻浮惯了,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作为男人的敛之也应该有自己的立场呀!
黄乐鸣看看如锦,又看看小礿,最后和宁敛之互相怒目而视。
“小礿,咱们到里屋说话去……”宁敛之见黄乐鸣夹在他们中间,便牵起小礿的手,往内屋走去。
小礿顺从地任由他牵着,心情有点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