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料,程承池一拍手,唤来一仆役,命道:“再拿一坛来。”
姚遥略一愣神,才反应过来,忙抬手止了领命要出去的仆役,转而认真的瞧向程承池,劝道:“大公子,这酒可日日喝,但过量便不好了。我看大公子只顾喝酒,却是未曾好好用饭,实在是太过伤身了。这酒留着下回喝,这回,您便先吃点菜饭?”
程承池终于抬了眼皮,挑着眉头看向姚遥,姚遥摆出一副最真诚的面孔回视程承池,半晌儿,才听他道:“你若不愿待了,自退席便可。”
嘿,这人,姚遥愤然起身,冷瞧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却是走至门口,顿了脚,转身对着程承池,提声讽道:“人,贵在知好歹,分好赖。不过,就有那么一些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听不出好赖话,这种人,说什么好呢?”姚遥一顿,哼笑一声,也不加什么断语,提步便要向门外行去。
身后席上的程承池听闻此番话,却是轻笑一声,唤道:“行了,你且回来,我还有事与你商量。”
姚遥收了脚,暗地里撅撅嘴,转身对着程承池时,却是一派端庄肃言,她回身问道:“大公子何事直说罢,时辰略晚了些,纵儿该歇下了。”
程承池眯眼瞧了她一晌儿,突地叹气自语道:“女人呐,还真是生来便会唱戏。”
“什么,什么唱戏?”姚遥皱眉回问,心道,这位说什么呢?难道是他要宴客,想请戏班子?
程承池摇摇头,接道:“没什么,只是问你,纵儿过了年,也五岁了,你是请夫子进府给他启蒙,还是有别的打算?”
姚遥听他问的是此事,犹豫了一下,便转回桌旁,坐下,回问道:“这京里的学院,通常何时进弟子?”
“一般是三月,九月,不过,我们程家倒不用遵循这个,何时去均可。”
那出门拿酒的仆役进屋,却被程承池挥退了,程承池边聊边扒了两口饭,随后掷了筷子。门外侍候的丫鬟婆子迅速地撤了桌席,侍候着洗漱过后,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姚遥待收整完了,才开口道:“纵儿年岁还小,若去学院启蒙,总也要九月过后才好。”
“嗯。”程承池喝了口茶,点头道:“行,九月后也可。不过,到时,我应不在府内,你挑好了学院,我先将贴子递过去。”
“哦。”姚遥应了一声,突地觉出不对,程承池虽说时常离府,但最长不过三五天也要回来一趟,从未这般刻意交待过。姚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斟酌问道:“大公子是几个月有事均回不了府?”
“嗯。”程承池竟是应了。
姚遥睁了睁眼,心道,什么情况,几个月不回府里,是有战事?集训?拉练?
她皱了皱眉,抬头四下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下山进府前,大公子曾答应我,指我去程家祖坟的事,不知大公子还记得否?”
程承池未曾抬头,只执杯顿了顿,应道:“我允了,即是不会忘,端看你,计划何时去?不过,我也得提前知会你,那地方不好去,苦是必然的,但吃了苦却未必如你心意。”
27、第25章
姚遥沉思片刻儿,才轻声接道:“总要去看看才能了了心愿。待安顿好了纵儿,我想十月左右出发,需多久能到?或者,你指引我个方向,我自去寻寻?”
“你自去寻寻?”程承池抬眼瞥了她一下,接道:“你若能自去寻寻,何苦等至现在?那地儿可不好找,没人带着确实去不得,嗯……”他略一沉吟,续道:“你莫心急了,十月走,到了那里却是要大雪封山了,不若待次年三月出发,走上四五个月,到了地儿,倒是恰好的极佳登山月份。”
“要四五个月?”姚遥皱眉问了一句,随后醒悟般地续问道:“不是云南吗?怎么还大雪封山?”
“谁跟你说是云南?”
“程家主宅不就在云南吗?”姚遥疑惑地接道。
“我们这一脉不埋在程家主坟。”程承池如此接道,随后冷笑续言:“若是在程家主宅,山水能如此百般不愿让你去?真是不用脑子。”这后一句定语接得是相当突兀。
姚遥一时没的反应过来,待领会意思了,脸便拉了下来,冷声道:“谁晓得你们程家规矩多也便罢了,却均是些怪异不通常理的规矩,简直是莫名其妙。”
“嗯,我也这么认为。”程承池不曾反驳,却是赞同了姚遥。
姚遥一撇嘴,心里接道,人也一个比怪。
“那便如大公子所言,待明年三月再计划吧。”姚遥结语,随后询道:“若大公子无其他事情,我便先告退了。”言罢,姚遥便要起身离开。
却听得程承池低声问道:“除夕夜的事你是知道的,没什么要问的?”
姚遥顿住身形,略一沉吟,道:“大公子的私事,自是由大公子自行处理,我没什么好问的。”
“哼。”程承池冷笑一声,接道:“少有呀,女人不好奇。”
姚遥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没打算接他话茬,这男人,脑子坏掉了,理会不得地呀。谁成想,程承池又冒出句话来,真是冷得可以:“有话直面说,背地里指点,议论或是骂人,便失了修养了。”
姚遥立时皱了眉,直视程承池,道:“大公子这话说得怕是不妥吧?您是听过我在背后议论您了?实话说与您,我没这癖好。且,对于府里的仆役,我也一再约束不许随意议论传事,若果真您听到过什么,拿了证据,自家府里的事,该按规矩办,自是应按规矩办。”
“切。”程承池斜靠进椅子里,挑眉瞧着姚遥,哼笑道:“你倒真是规矩礼数的拥者,只不过,却是心口不一,你脑子里的那些个想法可比我这个被人称为狂放不羁的要来更为叛常。”
姚遥一怔,却未曾反驳,跟他理论,着实麻烦。何况,他说的没什么不对,毕竟自己是两世为人,一时没转换明白,也是有可能的。
程承池摆了摆手,似是也厌了,只听他道:“春枝那院里,吃穿用度莫短了她的,其他的,便不用废心思了。其院门自有其他人看着。”
姚遥想了想,询道:“大公子意思,是说春枝太太不能随意出院门了?”
“嗯。”程承池低头啜了口茶,应道。
姚遥低头思量了片刻儿,本想说几句什么,但话头在嘴里转了转,却给咽了下去。她点点头,道:“春枝太太原本便是由李管事听事,既如此,还由李管事支应吧。”
“李管事年后府外的事会多,府内的事,还得由你来管。”
“噢。”姚遥点头,应道:“那我自内院再拨个管事过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姚遥讶异回道。
“你专拨个管事只管春枝的事?你内院人多呀?不过一个小院子,顺手便料理的事,却整日想着分出个大房二房的事务,你吃饱了撑的,闲在的?”
姚遥这个气呀,就不能跟这种人多说话,说多的,不是变得阴阳怪气了,便是让人火冒三丈了。什么玩意呀,这是。
她厉眼扫向程承池,冷声道:“大公子这话说错了,本就两个房头的事,何用分?本就一房应有一个管事……”
“行了,行了。”程承池不奈地打断她的话,道:“随你,随你,你愿如何做便如何做好了。不过,我跟你说一下,春枝算不得我的太太,连什么侍婢都算不上,不过因着当年的荒唐,有了怀堂,便想着照应她一点,可谁知……算了,说这些也无意。不过就是跟你说,你若非将程府分出房头的话,老太爷那里一个主子,我这里,你所说的大房上,也不过我,一个主子,无任何内眷,你是如何料理老太爷房头的事,也可如此料理我大房头的事。”说罢,他“哼”了一声,续道:“我这里更是容易简单,时常不在府里的,你还有何嫌烦的?”
姚遥这人这点尤其好,修养一向比较高,向来不与那些混搅胡缠的人较真儿,大公子这般不礼貌地打断她,她也只是皱眉肃脸地听着,未曾打断回去,直至大公子说完了,才问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我走了。”姚遥这回也不假客套了,干净地转身利落地离开。
身后的程承池略怔了一下,叫道:“你……”
姚遥充耳不闻,步下迈得极快,那“你”字尾音刚落,人便走没影儿了。这招儿一向是程承池耍的,却不料姚遥也抽着个机会用上了,程承池愣了小片刻儿,想了想,突地笑了一声,喃语道:“有意思,这妇人,有些意思。”
姚遥倒没觉得有意思,只觉得自己火气正旺,很想发泄发泄,但自己这身份……,她仰天长呼了口气,腹内自语道,自已还真是没事抽风,跟这种较劲,就该把他当成一堆臭狗/SI臭着,理他做甚?啊,理他做甚?真是徒惹闲气。不过,春村这事自己还真得详问问。只是,找谁问呢?山水?这人,跟自己男人一个脾性,他想说的,不问也能告诉你,他不愿讲的,那便属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是决计问不出来的,唔,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