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贼王的脚步。
上了山,姚美玲才真正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从小路出口便站着几个黑衣人,沿排更是整装整肃,往里头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保全。姚美玲心里想着,这有钱人真是嫌的钱烫没处花,上山扫个墓都是这样大的排场。
她偷偷瞄了一眼杜天宇,他面上云淡风轻,没有半点惊讶与不适应。只是越往里走,他的眉头越是皱着。仿佛有极难做的事情摆在眼前,却不得不去做。
沿路的黑衣人反倒是对眼前闯入的不速之客有些好奇,虽没阻拦,眼神却是一刻也不曾从他们身上挪开。
他们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姚美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杜天宇的袖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她声音极小,有些心虚,因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对方身份古怪,倒是很像……很像那日出现在她家里的黑衣人,朝叔的手下,杜氏的保护伞。
杜天宇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紧蹙着眉头,仿佛眼前有他极不愿去触碰的禁区,似乎有些嫌恶。依她对杜天宇的了解,贼王不愿做的事情,决然不会看上一眼。可是如今,贼王好似正忍着恶心,艰难地踏足那片墓地。
她果然见到了朝叔。
她刻意回避朝叔的目光,知道此时此刻的偶遇,自己实在境遇尴尬。可是朝叔似乎也并不想见到她,只远远地瞧了一眼,便回身走了,步伐匆匆。
迎面上来一位看起来地位颇高的黑衣人,见着杜天宇,微微地颔首示意,好似对杜天宇极为尊重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贼王纵有滔天的本事,说到底,他到底只是一个“贼”,眼前这副排场,非小户人家可企及,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杜氏集团,总裁乃香港排名前三的富豪杜泰岳,又怎会对小小一个“贼”施以尊意。
但是事实告诉她,她瞧见的是真实的,推测却相去甚远,那个黑衣人见到杜天宇,轻轻点了点头,微鞠了一躬:“杜先生知道您今天会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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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清涧墓草(下)
姚美玲惊得下巴都快掉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六年前那桩震动港府的劫案,受害方正是杜氏集团旗下的宝泰银楼,杜天宇不仅抢劫杜氏,更是差点将杜氏老总的独子杜君天打死。也就是说,况下杜氏集团应该视贼王杜天宇如仇雠,哪怕动用杜氏在香港的人脉,堵死杜天宇的出路,礼聘黑社会乱刀砍死贼王也不为过。如今在基督教会后山墓地狭路相逢,对方又是人多势众,料说杜天宇也是插翅难逃。
可是,她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场景--杜氏的黑衣保镖对贼王毕恭毕敬,甚至可说是百般讨好,生怕贼王一个不如意掉头就走。
杜天宇斜睨那黑衣人一眼,倨傲地侧身走过:“别挡道!”
姚美玲心里惴惴,心想着对方万一恼羞成怒,他们二人的小命恐怕得留在这座山上了。杜氏的仇敌是贼王,那么她这个看起来与贼王亲厚无比的人自然逃不了干系。枉是白白搭上一条小命。
她听见身后有踏踏的脚步声,那个黑衣人紧一步赶了上来:“朝叔已经去和杜先生说您来了,杜先生就在前面,您慢走……”他在身后紧紧跟着,一步也不肯落下,他讨好的姿态真像一条摇尾巴的狗,毫无杜氏的人应有的架子与尊严。这让姚美玲很是费解。
“我只是来看我妈的,与旁人无关。”他冷冷说道,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黑衣人。
“杜先生也只是来看看太太,没有……”黑衣人跟在后面低头哈腰,小心翼翼地接声:“没有别的意思……”
杜天宇轻轻抬起左手--这是他惯常的动作,生气的标志,姚美玲很熟悉。通常他在抬手的动作之后,便会拔枪,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贼王的眼神冰冷的足够让人打颤。--通常他会举起右手,而这时右手却紧紧地握着姚美玲,所以采取了左手微微抬起的姿势。
姚美玲心里打了个冷颤,贼王发怒了。
竟与她预料的相去甚远,杜天宇举起的左手在空中顿住,然后,略显无奈地垂下。姚美玲好奇地抬头看他,却听见贼王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只是想来看看我妈,不想见任何人,邵叔,你……”
那个被贼王称之为“邵叔”的黑衣人听见杜天宇这样说,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少爷,太太不会回来了,可是活着的人,总得回来呀!”
他自忖杜天宇依然顾念着往日的情分,称他为“邵叔”,也便不顾忌,当即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贼王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这个动作熟稔而冰冷,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也不容他人置喙,说道:“邵叔,你如果还想让杜天宇有几分余情,不该说的,千万别说。”
冰冷的眼神里映着一片肃杀的气氛,邵叔着实打了个冷颤,他料知今时不同往日,杜天宇再也不是映像里知礼亲和的小少爷了。只是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少爷,太太也不愿意见着你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杜天宇冰冷地挑眉:“哦?我妈妈躺在烂泥里头,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她?”说着,一把扯过姚美玲的手:“况且,我如今也不是一个人……”
姚美玲挪了挪身子,妄图挣脱他的手,明知他是表演给那位“邵叔”看的,却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心里依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然说不出话。
听他们的口气,好似……这杜天宇和名震港府的杜氏财阀之间竟有说不清讲不明的微妙联系?
他……是杜泰岳在外的私生子?
姚美玲突然想起杜天宇第一次带她回他的“家”时,她不省事地问贼王,那座山间的豪宅分明是有钱人的住所,他看起来不像没钱的,为什么要去抢劫?正撞贼王枪口,杜天宇却没有生气,只说:这是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便再不说话,周身的气息降到冰点,仿佛他是在讲起一桩他实在不忍回忆的往事。
如此说来,那幢豪宅应是杜泰岳送给流落在外的儿子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那么,贼王的母亲又是何种存在呢?
联想起他往日对待杜氏的种种,谜团好似都有了答案,杜天宇对杜泰岳“官方认可”的独子杜君天恨入骨髓,差点将他打残,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杜天宇,到底生长在怎样复杂的环境中?
她正想着,却听见邵叔在哀求杜天宇:“少爷,您回去吧,哪怕是为了太太,太太不会愿意看到她唯一的儿子在外受苦的……况且,如今回去正是时候,老爷很想你,这么多年,老爷一直都在想你和太太……”
“哦?”他挑眉,表情毫无悲喜:“我打残了他儿子,他会想我?”
邵叔看不清形势,只是连连点头:“是是是,他老了,很想很想大少爷,您入狱那几年,都是老爷差人打点,也是不容易,一个儿子进去了,一个儿子躺在那里半死不活,他……他也不容易呀!”
“那代我问一声,他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儿子,死了没?”杜天宇口气很冲,丝毫不留情面。
邵叔低下头,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话非但灭不了杜天宇的火,反而让他恨意更深。
杜天宇没给他时间回辩,又冷哼一声:“邵叔,麻烦你告诉他,杜天宇就算死,也要死在外面。”
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
是她,打了个寒颤。杜天宇的狠绝几乎让她看见了自己未来的下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拿了杜家的钱,以引诱他去见杜泰岳为交换条件,杜天宇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杜天宇,正巧他也低头看她,四目相对,她眼底的疑惑可以想见。杜天宇怒了努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他拉着姚美玲的手,向深处那片墓地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杜泰岳。香港排名前三的富豪,在从前是她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距离。杜泰岳看起来气色不错,她偷偷揣测,想必是杜君天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作为父亲,他大可以稳稳地放下心来。杜泰岳看上去面目慈善,不像是个恶人,倒是眉目里自有一种风度,不怒自威,旁人看了不免有距离感,不大好接近。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轮椅的圆椅脚滚过碧青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场的人仿佛都屏住了气息,四周顿时静的叫人害怕,只有风声刮过耳畔。
所有人都感到了气氛的迥异,杜天宇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他却没有回头看一眼,只静静地立在墓碑前,盯着碑上的字迹,脸色凝重。
姚美玲看见杜泰岳身边的黑衣人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气度不凡的杜老先生拦下,他只是适时地扬起手,挡了一下,黑衣人便心领神会,没敢在越前一步。
姚美玲自然感到气氛诡异而凝重,真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而杜天宇,只是冰冷地像柱子一样杵在那里,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