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咕哝着叫了声小舅舅,她说:“你好恶心啊。”
季珩冷着脸给了她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是研究院刺耳的警告声。
向来文雅的人骂了脏话,又温声贴在她耳边说:“小舅舅得先去解决一些事。”
“眠眠,乖一点,嗯?”
花眠目送季珩出了办公室,强撑着意识,站起身,明明只有几步路,却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了一个荒诞诡谲的世界。
把她对自己以往的认知全部打碎,意识昏沉之下,开始怀疑哪一段是自己真实的经历,而哪一段又是那位真千金的记忆。
她贴在墙壁,心想,啊,算了吧,就这样吧。
她活着没人期待,无人欢喜,死了也不会有人悼念。
抬眼时。
巨大玻璃窗里,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物种,在模拟阳光下,散发出黑气,冷白色的肌肤全被灼伤。
就像,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冰激凌要马上融化。
花眠用力移动到那边,用脑袋撞到墙上的开关,把模拟灯光关闭。
——没帮多大的忙,因为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哎……”
那人是血色眸子。
花眠说:“我也算帮了你哎,你能杀了我吗?”
他身影闪的很快,一秒也没停留,走廊里是他的余音:“等我找到我的女孩,再来杀你。”
花眠坐在地上,喘着热气,说好啊。
她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眼前渐渐虚化。
她心想,真好啊。
这种献祭般地奔赴心爱女孩。真好啊。
花眠渐渐合上眼皮,身体贴上了一只滚烫的手掌,因为药物,她忍不住地想要渴求更多。
她没睁眼,却清晰地知道对方是谁,吐息缠绵,腔调也比平常更娇媚:“迷路了吗,谭以爻?”
绳子被谭以爻解开。
他扶起她,也在忍耐着药性:“大小姐。”
一字一顿,即便是被苦痛折磨着,声音却仍然深沉稳重:“我、在、找、你。”
在找她啊。
还会有人在极度痛苦之际担心着她啊。
花眠站起身,两人互相搀扶着。
她忽然又想起刚刚那个非人类说的,他的女孩。
那道身影好像变成了谭以爻,变成了他冒着死亡的风险,献祭般地冲破一切,寻找她。
花眠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她喘息炙热,“我不是花家大小姐,给不了你工资了呢。”
谭以爻:“你是大小姐。”
花眠像是含着无限情意:“嗯?”
她说:“我是你的大小姐吗?”
谭以爻被药物侵蚀的思想让他更直白地表达心意:“是。”
“独一无二的?”
“嗯。”
“不是替代品么?”
“不是。”
花眠突然笑了,狐狸眼像是因为药物而雾气朦胧,仿佛直接折射出了心灵的泪光:“我是怪物呀,谭以爻。”
男人扶着她,没任何不耐:“您不是。”
“我是的。”
嗓音轻柔的似风吹过,在刺耳的警报声掩盖之下,谭以爻耳廓嗡鸣,他说:
“您永远是我的大小姐。”
是最认真的语调,最郑重的承诺。
过了好久,才又听到大小姐娇媚的腔调。
“即便我是个怪物么?”
“嗯。”
研究院有很多特殊设备。
谭以爻扒电闸的时候,花眠趴在他身上:“谭以爻,你可以杀了我吗?”
“我觉得。”
“如果要死,死在你手里,会是很幸福的事。”
灯光彻底熄灭。
黑夜之中,两人的喘息都很清晰。
谭以爻叫了她一声大小姐,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花眠没听清。
……
“大小姐。”
花眠抬头,按灭了手机,她看着谭以爻。
心想,他那天说的话是什么呢?
偏偏是扒了电闸以后说的,监控里都没有,连读唇语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想洗澡吗?”
是一个求和信号。
花眠垂眼说好呀。
在末世,这是一种很浪费水的行为。
花眠稍微擦拭了下,换了身衣服。
谭以爻半点也不嫌弃地就着她用过的水也擦拭了一下。
花眠背对着他,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忽然开口:“我其实没想生气的。”
只是想。
听到有人是,刨去对皮囊的独占欲而真情实感地关心她。
只是想听谭以爻说一句。
你最近生理期,这样会着凉。
仅此而已。
她又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生气的。”
而谭以爻回:“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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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徐言去找绾绾的,走到一半,研究院停电了。
嗯,谭狗子做的。
希望别再锁了,改的身心俱疲(躺平
感谢20958610 50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37章
次日清晨, 刘然出服务区的时候没见到大小姐,只看到谭以爻站在渐渐变粉的车旁边嚼着烟草。
听到脚步声,谭以爻撩起眼皮, 阳光浅浅落在他眉梢, 晕染开几分柔和,漆黑的瞳孔仍然冷漠深邃,似是能够将所有温度吞没,徒留寒凉。
“咱们走吧?”刘然默了下, 说, “兄弟,那什么, 对不住,我也不是医生,也没怀过, 全是看别人怀孕的经验……”
谭以爻拍了下他肩膀示意没事:“走了。”
他上车坐在副驾。
大小姐在驾驶座, 正低头玩着手机。
刘然挠了挠头,回了车上,还是没法平息内心的愧疚。
本来舔狗生活就很艰难了, 他还给人家岌岌可危的关系又雪上加霜。
徐言安慰他:“别想太多,他们吵吵闹闹的,说不定关系还能更近一步。”
刘然思来想去:“这样,我每天替他们祈祷一次, 希望大小姐能每天多爱保镖一点!”
徐言见娃娃脸抽出脖子里挂着的玉, 不知道念叨着哪路神仙,反正挺杂乱的一锅乱炖。
后视镜里的楚浅大概若有所思, 不自觉瞥了荣旻一眼,荣旻见状连忙握住了楚浅的手, 女孩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慢慢就放弃挣扎,任由他握着。
倒车镜中,那辆已经完全变粉的车,粉嫩又温柔的暖色,跟谭以爻完全不相配的颜色,却又意外的很搭。
……
因为担心从高速上再走下去,会遇到在那里因找不到离开的路而徘徊的丧尸,避免被围堵,便从高速下来。
花眠开着车,下了高速就从左侧超了刘然的车,一路上都是速度与激情。
车技好,车的性能也好。
阳光落下,恍惚地似是只能看到残影掠过,编织成一场色调迤逦的黑-暗-童话。
像是在刀尖婆娑起舞,透着至死的疯狂,美丽又残忍。
“我们会不会分开呀,谭以爻?”她突然说。
谭以爻猛地扭头看她。
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大半神色,从她似弯非弯的撩人唇瓣,猜不到她所思所想。
男人艰涩:“不会。”
花眠握着方向盘,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笑着说:“为什么不会呢,谭以爻?”
腔调绵软,即便是最冷酷无情的话,也浸着让人甘之如饴而又陶醉的深情:“那你说说看,我要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好吗?”
谭以爻竟然说不出一个。
他想说,他可以照顾她。
也想说,他可以满足她的一切。
也想问问,留在她身边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都可以。
可喉结滚动了几轮,竟一个字也吐不出。
两旁绿色树木不断倒退,偶尔有行动迟缓的丧尸要扑来,也很快被甩在身后。
谭以爻喉咙滚烫,火燎般难受,微微阖眼,漆黑眸色幽暗阴郁,藏匿着既癫狂又黏稠的欲-望与难过:“您不要我了吗,大小姐?”
每个字都很轻。
但又想锤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到心口。
花眠唇角的弧度未变,车速倒是又快了不少,语调也轻快:“别这样呀,谭以爻。”
“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要太敏感嘛。”
谭以爻遏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冷笑。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滑出几米远才停下。
安全带勒着才没磕到。
又换成自动驾驶缓慢前行。
她摘下墨镜,狐狸眼含着星光:“谭以爻……”
是你先离开的。
男人也看向她。
那双乌黑幽深的眼眸如阴暗洞穴里布满裂痕的洞顶,而不知从何而来了水珠盘踞其中,向内探究,难过如汪洋大海,却未曾向外泄露一滴。
后面的刘然终于追赶上来,“怎么了?出什么了事了?怎么突然减速了?”
车内两人都没回话。
花眠垂下眼睑,撒娇:“我累啦。”她顿了顿,又说:“你来开车吧。”
正要停车的时候,谭以爻忽地攥住她手腕,“你不需要任何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花眠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