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奶娘对这些场景见怪不怪了。谁也想不到在外说一不二的陛下,回到寝殿后是这般模样,就是给她上万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说出去。
“咦,有些吐奶,”赵高拿了布巾给小扶苏拭净嘴,“看看,他吃得可不少。”
她大多是自己喂养,应是从小练剑,她身体素来康健,奶水也极为充足。奶娘几乎只用夜里带着小扶苏睡觉。
待孩子熟睡,赵政唤奶娘来抱走,见她还在缝着当初说好赠给他的香囊,揶揄道:“向你讨件东西,可真是不易。”
赵高举起手中制作的香囊,“这可是我花心思做的,当然要费些时日,你怎等个香囊也没耐心了。”
赵政拿走香囊,抱起她搁到案上,“若是赵侍郎给些甜头,就是再等上个一年半载,我也是愿意的。”
他这一年来,习惯了醒来第一眼枕边是她的日子,就是有时候两人磨蹭之下,一股躁动总不能得到满足,硬生生憋到如今。现在她身子终于轻松,养得正好,确实到了讨债的时候。
“唉,等等,”赵高摁住他的手,“我明日要回府一趟。”
“嗯?”赵政啄着她的鼻尖,“想见他们了。”
她半阖着眼,“盈越说隐昭回咸阳了,只待两日便又得离开,我想去看看他。”
在外这么久了,回来待上几日就要走,来去匆匆,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赵政颔首,“若只是回府,还是勿再用束胸。”
赵高脸红一阵,暗暗掐住他大臂外侧的肉,可惜人家结实,压根不怕这么点抓挠。赵政反而顺势挑开她的衣襟,垂首尝弄那团柔云。
案上书册散落,深衣、胫衣凌乱,一朝解禁,赵政食髓知味,一颠一倒长驱直入。抱着她躺到漆床之上时,也不肯有片刻分离屈就。
折腾了数时,他留在芳径中,哑着嗓道:“今日的债,还没还完。”
赵高身上无力,由着他肆意在内翻弄。
半夜,赵政拥着她,心满意足得阖上眼皮,一室春华漫天,渐渐终于平静。
第二日,她回到府内,却没见到隐昭的人。赵母道,是大司徒还有些事与他们说,约莫着到暮食才能回来。
赵高昨夜没休息好,想罢,让寺人看到隐昭回来,告知自己一声。她便回自己屋里,躺在塌上小憩。
却说赵政这边,等枕边人出了宫,他下完朝会,如往常般逗小扶苏。小扶苏眯着眼一个劲儿笑起来,他心下一喜,方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想起来人一早便回府了。
他将小扶苏抱起来,她府中双亲还未见过小扶苏呢,抱去给二老瞧瞧去。思及此,立即命尉仲备好马车等物,带着奶娘一同去她府上。
赵父赵母见到陛下亲临,忙要去叫醒赵高。赵政状似随意道:“不扰她,朕过去便可。”
这府上哪里是转角,哪里有小路,赵政了如指掌。他这趟是为吓吓赵高,也不带尉仲,独自前去。
赵高屋门半掩,往常会有宫里的寺人守着,今日也不见人。他也未多想,上步便要去推门,视线无意往屋内一扫。
只一眼,他伸出去的手,便停在半空。
他想念的人此时侧躺在塌上,酣然入睡,兴许是在自己府中,几乎全不带防备。几经翻动,衣襟松散,锁骨下的红痕一览无余。少年半跪立在榻边,手指附在她那垂下袖角上,视线痴痴缠在她面颊,眼里是滚滚如水的情。
这少年,赵政再熟悉不过,可说是和赵高一起看着他长大的。更可说,是她一手养出来的,在她眼中拥有无数荣光的奇才。
隐昭。
蓦地,赵政目光微沉。榻边的隐昭倏尔低下头,双唇触在那抹袖角之上。少年纤细的指尖,似乎因紧张,还在微微颤抖。
赵政无边的怒意乍然卷起,手掌即要推开屋门,踹走榻边的少年,瞬时却死死停下。
这少年,他动不得。
第86章 这里有我
赵政在门外退后一步, 半隐去身体,低低咳嗽一声,弄出动静。听到屋里窸窣轻响, 举手推开门,状似意外瞧见屋里多了个人。隐昭已看不出异样, 若不是赵政方才那一瞥, 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起了这样的心思。
“陛下。”
隐昭躬身退守在旁, 响动也惊醒了睡梦中的赵高,她惺忪睡眼缓缓睁开, 乍一看身边多了两个人, 脑子还懵了会。
“隐昭, 你回来了?”赵高一出口,唤的人是隐昭,赵政便生了些怨气,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近前的枕边人不理,反是先叫这心思不轨的少年?
“先生, ”隐昭和她亲近惯了,虽说赵政还在这儿,多少收敛了点, 但闻言还是挪到她面前去, 扬起个笑脸,“隐昭回来了。”
赵高转脸看着赵政, 道:“陛下怎么来了?”
“朕如何不能来,”他说着,在隐昭遮掩的目光中,抬手给她拢了拢衣襟,“天气冷, 还不捂严实些。”
这举动亲密,不适合两人一君一臣的身份。赵高想躲又躲不开,隐昭不知她真是身份,给他看见了,小孩子只怕会问些奇怪的话来。
“那,”她慢慢起身,“陛下可能让我和隐昭单独说会话?”
回应她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赵高扶额,他怎么比小扶苏还要粘人。
想了想,要留就留,权当他不存在。她将隐昭看了个仔细,面上显出惊叹,道:“这一路下来,竟然长高不少,虽然黑了些,不过看着比从前健朗。”
隐昭笑容清朗,明显比之前多了些自信和从容,少年人向上的气息隐隐露出。赵高看他,是越看越满意,她一门心思护大的孩子,可算有了自己的棱角。没有因囿于四角天地丧失对世界的探索,反而能够刺破自我,勇于迈出这一步。这比她自己获得夸赞,更令人愉悦。
赵政眼中,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左看右看,都是这少年故意往她身边凑。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着一路的风景和奇闻轶事,赵高还极为应和他,有些明明是已经见过的,却还装作第一次听闻,啧啧称奇,完全拿隐昭当小童哄。
而说话的少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黍米大小的事也要拿出来掰扯给她听,恨不能从离开咸阳第二日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昨日回到咸阳。
“阳翟真的有这样奇特的民俗?”
“当时大司徒讲时,我还诧异许久。男子若寻得钟情之人,便可立誓再也不娶。若有违此誓,死后便会被人将尸身用桐油浸湿焚烧,且不允其入宗祠。”
赵高咋舌,没想到战国时期,还有这样路走偏锋,又彪悍的民风。针对女子的束缚向来是现代人对古人的固有印象,冷不丁听到还有个束缚男子的习俗,她忽而感到奇异。
“那城中岂不是鳏裹者众多?”
“郡守出了应对的策略,我们待得时日短,大司徒只说让我们尽量少与阳翟女子交涉,若是闹出些什么,兴许想走也走不了。”
估计是当地人不好惹,赵高侧头问赵政:“陛下可听过这习俗?”
赵政:现在想起我了?
哼,不理。
须臾,他动动嘴,其实。
赵高不得他回话,干脆转头继续和隐昭说起话,“想不到大司徒私下也挺和善,对你这般照拂。”
“大司徒看着不好接近,实则古道热肠,”隐昭似记起什么,害羞地挠挠后脑勺,“其实,大司徒也和寻常男子一般。”
“嗯?”赵高闻到八卦气息,稀奇隐昭还会主动和他聊工作中的这些事,比老母亲听到儿子和自己谈班级绯闻还要兴奋,立马离他近了几寸。
赵政不悦皱眉,一手伸在她背后,暗暗勾住她的腰带,将人往自己这方轻轻扯了扯。
隐昭眼尾余光觑到,一抹黯然转瞬即逝,再次仰脸时,不见半点痕迹。
“我们这支队伍中,有位从宫里出来的女子,唤子昔。大司徒病时,便是她在照料。后来有次,我们山中遇险,大司徒便救了子昔。那时,我们才知,二人已互相倾心,非彼此不可。”
“你说,那女子唤子昔?”赵高提了些声量和他确认。
“是。”
赵高随即看向赵政,他似乎没什么表情,兀自一贯的肃冷。她则瞠目结舌,“大司徒还是个情种。”子昔也比她想的勇敢。
隐昭眼尾稍稍下拉,略显无辜,“其实大司徒府中尚无一妾,听闻亡妻去后,他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绘制纵横图上。”
陛下在这,隐昭说话加了顾忌,便转了话头,开始说起所到之处的珍馐美食。还比较着赵高给他做过的。
“我从小食先生蒸制的鸡蛋羹,以为众人同我一样,不想那次做给他们用后,才知原只有我。”
“山楂糕也没先生做软糯可口,我吃了一口,便怀念其先生做的来。”
“那我今夜给你做些,你解解馋。”赵高跃跃欲试。
“嗯,那我来给先生帮忙。”
“行,正好你阿媪胃口不好,给她开开胃。”
“阿媪又瞒我。”
“她是不想你担心。”
这两人的话题从黍米铜豆的小事,到青山海川的大道,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赵政带了些审视的目光看他后,如今清醒意识到,这少年心思聪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