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侧头看了眼营地:“那里能用的至少应该有一匹。”
“虽然我们的规矩并非如此。”阿巴尔说:“不过你总能换到一匹马的,我希望你尽快学会,因为我们接下来还有路要走。”强盗头领并不放在心上地说:“否则你就只好像俘虏一样,拴着双手,在我们的马后被带着跑了。”
他在面巾后的双眼微微一弯,像是个饶有兴致的冷笑,很期待看见自己描述的这番情景。反正姜媛懒得在他挡住脸的时候观察他的神情。这次姜媛能好好地坐在阿巴尔身前——阿巴尔不让人在他的身后——骑上这匹俊美的马。阿巴尔说:“我还没让女人坐过这里。”
“我也没让男人坐过这里。”
阿巴尔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们在夜色中开始加速。姜媛确能感到阿拉伯马的卓越之处,虽然她以前没骑过马,只是意思意思地被人拉着骆驼,慢悠悠地行走。她感觉自己坐在云上,迎着四面压下的风与夜晚,扑向火光与杀戮中。于是他们也成了死神吹来的风。
营地中的战利品这才真正被收拾起来,死人身上还可用的装备扒下来,受伤的先给一刀。辎重和财宝装上驼队,奴隶一个接一个地连上绳子。阿巴尔去巡视战场,做最后出发的准备,姜媛去找贾马尔。早上她才刚挨个问到他是谁,要回来自己的靴子。就是第一个被姜媛错脚别摔了的棕皮肤小伙。他是阿巴尔的心腹之一,负责管理和在阿巴尔没空的时候分发战利品。
“你的钱不够。你至少要再分三次钱才能买到一匹劣马。”贾马尔直截了当地说。姜媛心平气和:“我可以赊一匹,差价从之后的分钱里扣。”
要和强盗赊账,古往今来头一次见。贾马尔瞪着她:“你要下一次死了呢?”
“一,我不会杀人,也不会骑马,所以不会参与战斗。”姜媛仍然心平气和。“二,首领宁可不要五百第纳尔赎金都要我,所以至少在下一次,下下一次分钱的时候,我都还会在。另外,我给你一第纳尔,你可以教我怎么挑最适合我的马。”
周围没分到差事,一起来领战利品的强盗们都看姜媛,她站在一堆举着火把,刚杀完人,浑身鲜血的小伙子中间,似乎也不输一点气势。“首领要你,你也没这权利越界!”贾马尔恶狠狠地说:“你若不会杀人,就没有用,我为什么要把马给你!”
姜媛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头,五指屈伸,关节格格作响。“因为我教你怎么更好地杀人。”
周围便突然屏声敛气地看着她,这才刚过一天,魔鬼的传说还没止息。
贾马尔还是给姜媛拉了匹小母马,白带灰黑,毛色不太纯。阿巴尔的马是黑马,所以这里的强盗们喜欢也是黑色。小年轻们还没到实用主义的时候,也就只能在这种小地方恶心一下姜媛。姜媛先把它牵回去,根据记忆中喂骆驼的要诀,拿草来给它吃。阿巴尔带着他那头鹰走回来的时候,小母马才刚刚开始吃她手上的草料。
少年伸手解下面巾,任头巾在胸前飘摇。姜媛才看到他的宝石头箍后还系着一根飘带,走起来十分潇洒好看。阿巴尔的目光在马上上下扫了一圈,没说什么。不过:“鞍鞯呢?”
“没有。”姜媛说:“所以我来跟你借钱。”
强盗窝里可不是做慈善的,除了该分的战利品,想要什么都得自己花钱去买。但姜媛的钱已经全给阿德南了。阿巴尔闻言环胸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我凭什么借给你。”
“凭你还不知道怎么分辨我是不是在尽心尽力地教你。”
姜媛又花了五第纳尔的代价,请阿巴尔顺便帮她配齐了刀和甲胄。她从这里先拿一套备用,等到了阿巴尔的地方,他会让铁匠和皮匠给她量身定做一副。
他们忙碌了一夜,将剩下的事做好。阿巴尔派人押奴隶和辎重回去,自己马上挂着宝石,轻骑出发。不会骑马的姜媛被分在驼队那边,跟着阿德南曾经的货物一起回强盗的大本营去。阿巴尔和驼队走的似乎不是一条路,临行前几个心腹被召集了一次,一起回报情报确定接下来的路线。
费萨勒说:“他在大马士革出现过。”贾马尔说:“他去了波斯,据说是要去雇雇佣兵。”
波斯和大马士革是两个城市,路线也不同。十分抽象化的地图在沙上横七竖八,姜媛看都看不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列席旁听,但阿巴尔吩咐,她也不能拒绝。所以她就只能坐在那里,看费萨勒和贾马尔争吵。他们都是阿巴尔的心腹,一个是他奶妈的儿子,另一个是从小跟随他的侍从。他们对阿克兰·埃米尔——阿巴尔·埃米尔的二哥的行踪去向各执一词,唯一确定的是他正在继续寻找兵力对付阿巴尔。
所以他们决定先主动出击,把阿克兰宰了。他们围绕一圈坐在地上,费萨勒和贾马尔各踞一个方向,吵得都快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好。阿巴尔听了一会儿。目光注视着火堆,静静思考。须臾他问:“你觉得呢,贾南?”
关我屁事。姜媛说:“虽然消息有前后之分,人却只有一个。如果没有更多的辅助信息,就抽签。抽中哪个是哪个,看命运如何处置他。”
“命运。”阿巴尔笑了声,“不错的建议。”他那带宝石戒指的手指在沙盘上敲了敲。“但他的命运还轮不到命运来主宰。去大马士革。它离得比较近,消息渠道也多。”贾马尔与费萨勒都肃然说:“是。”他们离开帐篷,去准备出发。
阿巴尔说:“认识他们了吗?”姜媛侧头看着他:“认识了。”阿巴尔说:“这是第二和第三个要你教授的人,但是,”他说:“你不用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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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小伙子的流行风俗:头箍后面系根飘带,走起来英俊潇洒。
早上看了完整的哈伦拉希德生平,大概不是通货膨胀,是拜占庭太穷了。哈伦拉希德最盛时期一年税收四千两百万第纳尔啊
七八万块,就够塞个牙缝的
第7章 1.15更完
阿巴尔说“不用尽心尽力”,姜媛在路上想了两天。血鹰团年轻的强盗首领看着不像心胸狭隘的人,何况阿拉伯人曾是部落制,即使在现代都还有这样的风俗影子留存,他们唾弃卑鄙小人,歌颂英武和慷慨。为朋友与家人两肋插刀,不顾生死性命是最高的道义准则。
阿巴尔没理由这么说,他离弃家族,十岁即带领一群几乎是同龄的孩子白手起家,另起炉灶,不懂得团结的人无法在艰苦的大漠中生存下去,何况费萨勒与贾马尔理应是他最信任的人。除非他有别的考虑,而这种考虑无论怎么想姜媛都感觉不好。
她没有再想下去。长长的驼队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大约有十多天的时间。姜媛很快想到自己要一个月的假期可能是失策。她还是低估了大漠中的脚程,即使不跟着驼队速度能快一倍,但烈日灼灼,她不想晒死就要专挑阴影和绿洲处走,扣掉回程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能走到哪儿去。阿巴尔十分阴险地坑了她一把。
姜媛也裹上了斗篷,换上阿拉伯的长袍。烈日灼灼,她喝着水囊里的水。她骑着骆驼,骆驼后拴着自己的那匹小母马,晃晃悠悠地在阳光下竭力感受那一点移动带来的凉风。她的脚伤渐渐痊愈了,晒脱了皮的手脚和面部也在好转。就是屁股都要麻了,每天撇开两条腿,踩着地面上都直晃悠。她还买了两回药擦被磨破的大腿,还没想好自己是当男人还是女人,然后她的月经来了。
他们走到了一座小城,与其说是小城,不如说是一个村落。这儿虽有草地,却枯瘦焦黄,地力是贫瘠的,低矮的石墙围拢住它,猎户、匠人、商人和女人围拢过来,发出问候和欢笑。姜媛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销赃”的地方。强盗们如流水般从入城处散去,另一群穿着轻甲的战士走过来。
他们也是血鹰的人,只是被派遣到别处去“做活”,没有和阿巴尔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年纪更大,也更凶残些,似乎已经是成年男子了。一个个看着姜媛,神情掂量。姜媛裹在长袍里,身形瘦削,面无表情,还没胡子。她看着连两块肉都吃不下去,哪来的能耐传授他们?
姜媛早料到了,面无表情地从骆驼上卸下木板,这是她在迁徙途中弄来,用刀子削成的。她示意贾马尔:“你拿着。”让他比好姿势。贾马尔:“干什么?”但还是拿住了。阿巴尔待姜媛确实如上宾。姜媛退了两步,比好距离,蓄气沉力,喝的一声,踏前一个侧踢。
木板在贾马尔手中干脆地裂成两半,姜媛做了手脚,纹理的地方略薄些,断裂的地方几如刀劈。几个强盗目瞪口呆。姜媛拿过第二块,让贾马尔平着放……他惊恐起来:“你想干什么?!”姜媛没等他反应过来,并掌成刀一手刀挫折了木板。
莫名其妙地把一个人的骨头别脱臼又接回去,这是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斩木板技术含量就低得多。新的强盗小团伙看出这是下马威。“这点力气值个屁用,老子用刀也可以做到!”“呸!还不知道木板是不是做过手脚的呢!”“哦,”姜媛才不会让他们有时间去找新木板来。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用木板也行,你们谁上来用脖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