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妙禾看着滕英消失在眼前,过了许久许久,才敢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她今日的运气不错,能碰上滕英这个相对简单的磊落少年,轻易达成了目的。
她记得,书中提过,正月初九,晏子展派手下前去杀一个人。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晏子展面前露个脸,表表衷心。
这是她当前获取晏子展信任的最快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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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晏子展翻看着太子府收到的折子,头疼不已。
屋里的烛火忽地闪了一闪,他未抬头,一只手还虚虚撑着脑袋。
沉声说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滕英行了礼,脸上却还挂着笑。
晏子展也不是真心要和他计较,见他来了,干脆放下文书,看向他,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滕英却一反常态,像是有些为难,抓了抓自己的衣袖。
慢吞吞地说:“她今日痊愈了,清早出了屋门晒了太阳,下午在屋子里绣荷包,晚上歇息得早,除了春桃和夏荷两个婢女,没见过任何人。”
晏子展点点头,复又垂下眼,随意翻了翻页。
见滕英还未退下,他慢条斯理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掀开杯盖,问:“还有?”
滕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说道:“她还跟春桃说,她心悦王爷已久。”
“咳咳,咳。”
晏子展被一口茶烫了喉咙,又被滕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烧了心。
滕英却面不改色:“她还说,正是因为心悦王爷,所以不想做替身。”
第6章 “本王为何要去瞧?”……
滕英走后,晏子展坐在书房里看了许久的文书。
可他心绪不宁,看着看着,滕英那几句话偏偏跑进脑海里,搅个不安宁。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出这兴许又是那丫头想的什么怪招。
可他不明白,这句话带给他,除了能令他多想一想,又能为那个丫头带来什么好处。
滕英甚至禀告他,她特意央求滕英不要告知他。
这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
他心底里其实有一个答案,这个丫头不一般,她能察觉出滕英的存在,那么她说的话多半有掩饰之后的效果。
决不可信。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因风起而跳跃的烛火,听着书页被风带着跑的声音,心里,却真实的,开始乱了。
晏子展不愿多想,只当做今夜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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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晏子展从线报那里得知,二皇子那边开始有了动作。
作为太子亲信之一的户部尚书严林的小儿子牵涉进一桩命案中,是命案的的重要证人。
而这桩命案实际上就是二皇子那边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派出假证人,反咬一口,指出严林的小儿为了谋取私利而做伪证,草菅人命,漠视王法。
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奈何晏子展提前一步从线人那里得知消息。
因此他要选出一个人来替他除掉那个假证人。
韩尧贴身护卫,外出容易引人注意,剩余的暗卫里,武功最好的当属滕英。
此事兹事体大,应以大局为先。
晏子展稍作思考之后,就传唤滕英来见。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却发觉滕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度想要插话。
晏子展沉声问:“怎么了?”
滕英记得孔妙禾的嘱咐,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他不得不开口为她争取一二:“属下有一个主意。”
晏子展没吭声,只是眼神示意滕英继续说。
“之前王爷不是怀疑孔妙禾是二皇子那边埋下的线人吗?”
“不如趁机试探她一二。”
“将此事交给她,属下会在暗中查探,保证不耽误王爷的事。”
晏子展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审慎的光芒,带着某些威严,像是能把滕英看穿。
过了许久,晏子展终于冷然出声:“也好,就按照你说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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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妙禾被委以重任,却是韩尧前来通知她的。
她做戏要做全,自然表示出万分惊讶,末了,还不忘表忠心,表示自己一定将事情办妥。
她甚至在韩尧临走前,还带着些许期盼地问:“王爷近日公务很是繁忙吗?”
韩尧的表情僵了一瞬,像是联想到什么,过了片刻,表情更是尴尬。
只胡乱应了一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孔妙禾自觉,在“演绎”阿禾对晏子展的一片真心上,她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
她要去办的这件事,是杀人灭口。
以她的武功,几乎不可能达成。
但只要有滕英在,自然一切无虞。
而她的目的,本也不是由她完成这件任务。
她穿书过来一月有余,也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久时日的武功,算是小有基础,但她这花拳绣腿自然和滕英这样的高手无法比。
她明白晏子展在猜忌什么。
他怀疑她的身份,她就证明给他看,她还是原来那个孔妙禾。
只是一夜之间,心境全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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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到假证人潘宿家中之时,是滕英直接带她上了屋顶。
两人掀开瓦片,能看见屋檐之下,潘宿正坐在桌前摇晃着腿。
滕英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孔妙禾旋即长出一口气,给自己鼓气。
随后,她拿起短柄匕首,趁着潘宿放松警惕之际,俯冲而下。
潘宿显然没有什么武功路数,可有一身蛮力,身子还算灵活。
他见到孔妙禾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躲避开孔妙禾灌了全身力气的一击。
两人缠斗着,孔妙禾虽然紧张,但也明显能感觉到,几招下来,手无寸铁的潘宿明显有些招架不住,而她完完全全占据上风。
潘宿粗口粗口地喘着气,趁着孔妙禾举起匕首的一瞬间,他吹响了口哨。
孔妙禾心中暗惊,果然屋子四面八方,窜进来七八个蒙面的黑衣人。
而滕英也在这个时候,腾空而下。
孔妙禾在滕英未落地之前,拼尽全力向其中一个蒙面人扑去。
而在滕英注意不到的地方,她故作放松之态,蒙面人趁机上前,对着她的左肩背划了一刀。
痛,钻心刺骨的痛。
一点一点从左肩背传达到脑里。
孔妙禾疼得直咧嘴,可面对这些黑衣人们,她不敢怠慢。
滕英觉察出她受伤,迅速清扫完那一片的敌人。
不多时,滕英终于将所有敌人全部解决。
他确认周围安全以后,带着孔妙禾上了屋顶。
孔妙禾的夜行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刀伤不是很深,但血还在一点点往外渗。
滕英皱了皱眉:“我就说不带你来,执行任务不是闹着玩的。”
“这下好了,王爷肯定要责罚我了。”
孔妙禾勉强笑了笑:“你不说,王爷反正也不会知道。”
滕英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孔妙禾,十分不理解。
“你到底图什么?这也不禀告王爷?”
孔妙禾摇了摇头,淡淡说:“只有他真心来看我,自然会知道我的伤,那我受的伤才有意义。”
滕英:“……”
他摆了摆手,懒得理会这些复杂而奇怪的小心思。
他带着孔妙禾回了王府,走之前还嘀咕着:“女子果然脑袋里都是些对自己无进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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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府,孔妙禾回到屋里清洗伤口,给伤口上药。
而滕英自行前去晏子展那里复命。
“回禀王爷,那边像是早有埋伏,估计也有线人的通报,知道我们要动手,若是我们的人落网了,便可反咬一口,指控我们毁灭人证。”
晏子展拧了拧眉心,微微颔首。
询问完细节之后,晏子展这才问:“她呢?”
滕英:“她行动正常无异,应当不是二皇子那边的内线。”
晏子展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可听到滕英的回禀,有些莫名的,心中轻松了不少。
若是二皇子在他身边埋下眼线,蛰伏多年,也不可能就在这一时,忽然露出马脚来叫他们察觉。
滕英鲜少见到运筹帷幄的自家王爷在做决断时有所犹豫,甫一见到晏子展出神,他也觉得稀奇。
伸出手来在晏子展眼前晃了一晃:“王爷?”
“还有何事?”晏子展被滕英这手招得有些不悦,微微蹙起了眉。
“王爷有没有怀疑过,他们用了易容术?兴许这个孔妙禾真是调包的?”
晏子展眉心一顿,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可冥冥之中,又觉得孔妙禾除了性情大变以外,不像是与党争有关。
她无端端成了最难以捉摸的变数,而他始终没把她置于敌位。
他沉思片刻,微微颔首:“好,本王自会查验。”
该说的话都已回禀完毕,滕英却还迟迟不退下。
晏子展心中有一丝烦闷,斜觑了他一眼,问:“还有何事?”
滕英心中坦荡,令孔妙禾负伤一事他过意不去,他踌躇半晌,还是开了口:“孔妙禾的三脚猫功夫,王爷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