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展看着她,笑了一笑,从她手中接过几个汤婆子放在座椅旁,一边伸出手去牵她。
他将她牵到身侧,又拂去她发间眉梢的新雪,认真且执着。
孔妙禾甫一坐下,就想将身上的斗篷送下来给晏子展穿上。
晏子展阻止她,还将一个汤婆子塞进她手里,双手搓了搓她冰凉的小手。
“本王还没那么弱,不必担心。”
孔妙禾坐在他身侧,身子终于渐渐回暖,她抽出自己的手,执意要将汤婆子塞回晏子展手里。
晏子展只是笑,没有拒绝。
他抱着汤婆子,却将孔妙禾的双手牵过来,覆于自己掌下。
这姿势,孔妙禾坐着有些难受,干脆顺从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两人静静坐着,空间不算狭小,可孔妙禾却感觉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启程不到半个时辰,孔妙禾却彻底靠着晏子展陷入了沉睡。
晏子展掀开车帘,窗外有细雪和着风飘进来。
凉凉的风打在脸上,晏子展却看着怀中熟睡的一张小脸,蓦地笑了。
山高水长,只要她在身侧,他就心安。
-
长途跋涉小半月,晏子展一行人终于班师回京。
一路颠簸,他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此刻却要马不停蹄进宫面圣。
孔妙禾有些担忧,皱着眉:“会去很久吗?”
晏子展宽慰她:“无碍,我还撑得住。”
军中事务,孔妙禾没法参与,于是目送着晏子展进了宫门,她安心回到府上等他。
……
晏子展回禀军情本来不需要花费许多时间,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此次战役大获全胜,龙颜大悦,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晏子展冷冷清清地笑:“臣弟不敢居功,圣上御赐的宝物已经够多了,臣弟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想要。”
“只想向陛下讨一项谕旨。”
皇上脸色沉了一分,微微眯着眼,又转瞬换上了笑脸:“子展想要什么?说给朕听听。”
晏子展毕恭毕敬,向他请了赐婚的旨意。
末了,沉声重复道:“臣弟不要别的赏赐,只想要这一道谕旨。”
圣上又与他说了许久,感叹他终于有了成家的心思,笑着与他聊起过往。
晏子展始终淡淡的,敛目低眉,偶尔应和一声。
临到要告退的时候,晏子展垂首低声道:“臣弟自知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实属不易,今后只想携着王妃游山伴水,做个闲散王爷,望圣上成全。”
皇上的身形一顿,看着晏子展的目光深沉了几分。
最后似是十分疲惫,叹了口气,拍了拍晏子展的肩,说:“朕知道了。”
……
晏子展回到王府时,暮色四合,他越走进院子,脚步就越轻快。
似乎从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披星戴月而归,而院子里有他心慕已久的姑娘,在等着他。
他远远就瞧见孔妙禾屋子一片漆黑,正纳闷,就看到院子另一头,自己的屋子亮着微微烛火。
韩尧适时上前请安,说:“阿禾姑娘在房中坐了许久。”
晏子展垂下眼睫,轻轻笑了,柔声说:“本王知道了。”
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就见到孔妙禾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脑袋,双眼阖上,神情有些呆滞。
她似乎完全未注意门被人打开,也没感知到晏子展轻轻走到她身侧。
甚至直到晏子展轻轻俯下身去将她打横抱起,她才惊慌失措地睁开了眼。
等看清了来人,她又闭上眼,自然地环住晏子展的脖子。
还喃喃道:“可算回来了。”
她犯着迷糊劲,毛茸茸的发丝蹭着晏子展的颈窝,闭着眼睛说话。
“我等了你好久啊,从天亮等到天黑。”
“嗯,阿禾辛苦。”晏子展顺从地接话,只是笑。
直到晏子展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她才警觉地睁开了眼。
然后就在晏子展怀里乱窜:“你干什么,我不在这里睡,我……”
晏子展却俯下身,吻着她的眉心,低笑:“这下醒了?”
孔妙禾神志虽然清醒过来,可说话的语气神态却还好似贪恋梦境的孩童,引得晏子展只想逗她。
他不肯松手,将孔妙禾困于臂弯之间,笑:“我已经向皇上讨了谕旨,不日你就是本王的王妃,留在这睡,有何不可?”
孔妙禾瞪大了双眼,心跳如雷,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小脸红扑扑的。
“不可以!我要回去,快放我回去。”
她越是想从晏子展面前溜走,晏子展就越是揽着她的腰令她无法下床。
直直闹得孔妙禾气得喊他:“晏子展!”
他这才看够,虚虚松开了力,却又将她抱起。
“送你回房。”
可孔妙禾还是觉得不自在,连窝在他怀里,感知着他的气息,她都感觉脸红心跳。
她弱声说:“晏子展……我能走路,你放我下去行不行。”
晏子展抱着她出了房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就依你。”
今夜月色皎洁,一弯银钩遥遥挂着,风也轻柔。
他站在月色下,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的挺鼻薄唇更加飘逸宁人。
他俯下身,在孔妙禾耳侧轻声说:“那本王就不送了。”
“愿王妃好梦。”
一晌贪欢,等他入梦来。
-
很快,陛下的谕旨就传了下来。
经太后的提点,孔妙禾被柳太尉收为义女,以太尉府小姐的规格置办王妃的礼仪仪程。
期间晏子展陪着她去了几趟太尉府,好在柳太尉向来为人宽厚,此事虽只是为了提拔孔妙禾的身份好让这桩婚事更为相配,他却实实在在上了心,与太尉夫人二人对孔妙禾都关怀备至。
亲王大婚,那礼仪仪典都十分繁琐,光定婚期钦天监就花费了数日。
最终定在年后初七。
此时已过冬月二十,礼部更是为了这桩婚事忙了个焦头烂额。
而孔妙禾也没有闲着,竟也有许多事需要她的参与配合。
太后本就与孔妙禾契合,如今更是时不时宣召她入永安宫。
而这一日,孔妙禾入永安宫,还见到了太子妃方婉宁。
孔妙禾忽地有些恍惚,却没想到方婉宁甚至比太后还高兴,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又是邀请她多去东宫一聚,又是答应她一定会帮她留意婚礼仪典,保证万无一失。
孔妙禾一一谢过,恍然又有些不真实。
她与方婉宁接触不多,但从书中看,方婉宁到最后还是认清了自己喜欢的是男主晏子展,最后两人也顺理成章苦尽甘来终成眷属。
而此刻,方婉宁为这桩婚事而感到欢欣的模样不是装的,连孔妙禾都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但她又想,就连书中对方婉宁用情颇深的晏子展都能喜欢上她,那么事态完全偏离书中轨迹又有什么不可能。
这个书中的世界,早就因为她的横加干预,全变了样。
她渐渐放宽了心,也慢慢的,对这桩婚事有了掩藏不住的期许。
……
方婉宁果然此后时常来到王府找孔妙禾,一日她们二人在街上脂粉铺试着胭脂,返程却下了瓢泼大雨。
虽有马车,可避免不了,还是淋到了一些。
第二日,孔妙禾就听闻方婉宁染上了风寒。
那时候,晏子展见她愁眉苦脸,捏了捏她的脸,笑:“下雨与你有何关系,竟愁着这样了。”
可孔妙禾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方婉宁一向身子骨弱。
但此事确实不可估量,本也没有对错。
可宫中的方淑慧就不这么想了。
“什么?婉宁染了风寒?”
皇后娘娘将茶盏狠狠摔到地上,紧紧蹙着眉尖。
这几日方婉宁没有入宫来请安,她寻人问了缘由,才得知事情来龙去脉。
更是在听闻方婉宁染上风寒的原因时,方淑慧狠狠地抠着桌案。
“岂有此理,那个乡野丫头算什么,婉宁当真是太过天真,竟日日与她厮混?”
“本宫说怎么前几日她来宫里请安就有些心神不宁,竟将心思放在那两人的婚事上了?”
方淑慧脸色难看,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管事嬷嬷敢上前几步,一边给方淑慧锤肩,一边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娘娘消消气,依老身看,婉宁小姐就是太过心软,且不知对面是人是鬼,她自个儿先掏心掏肺对人家好。”
这话说在方淑慧心坎上,她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冷笑着:“像孔妙禾那种丫头我见多了,出身下贱,为了爬上高位不择手段,宫中谁人不知那晏子展从前对婉宁颇有不同,她肯对婉宁好?”
“既然婉宁心软,那就让本宫会一会这个丫头,传旨下去,明日请这位准王妃,来坤宁宫见一见本宫。”
她冷森森地说着,轻轻一哂。
第33章 “阿禾,阿禾……”……
“晏子展!你真的会吓死我的!”
孔妙禾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朱唇微微嘟着,柳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