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来,又吻了吻孔妙禾的鼻尖,脸颊。
最后,猛地封住她的唇,辗转厮磨。
孔妙禾没来得及闭上双眼,看见他长睫轻颤,看见他眉尖若蹙,感受着他铺天盖地又温柔掠夺的亲吻。
孔妙禾陡然间大脑放空,手上的力也卸了,她感受着他的气息,回拥着他。
好似这一刻,兵荒马乱都与他们无关。
却在下一刻,她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心也坠进地狱。
她被晏子展点了穴,又被晏子展扶坐上马。
大雨过后的月夜那么明亮,有星辰落在他眼里。
今夜的他那么温柔,有露珠嵌在他发间。
可他却笑着,说:“阿禾,本王知道亏欠你太多,只能一点点偿还。”
“本来还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做本王的王妃……”
他垂下眼睫,笑里终于带了点苦涩。
“晏子展,晏子展,晏子展你放我下去呜呜,晏子展!”
孔妙禾早已泪水滚了满面,丧失理智一般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她浑身无法动弹,只能倔强地抬起头来,含着泪花的眼死死地盯着晏子展。
可他却俯下身来,轻轻在她耳边说:“好好活着。”
随后,马儿受惊,疯也似的狂奔起来。
孔妙禾眼睁睁看着,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晏子展孤零零站在月色下,依旧挺拔俊逸。
她看见他身后举着火把的一群群西和士卒。
晏子展。
你不是想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吗?
我愿意啊,我可以慢慢原谅你,慢慢喜欢你。
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甚至可以不离开你。
但是你,为什么要推开我啊?
晏子展。
厮打缠斗声响起的那瞬间,孔妙禾彻底红了眼,她想尽办法。
终于,从飞驰的马背上滚落,在草地里打了好几个滚。
第31章 【一更】“舍得回来了?……
灯火幽幽, 帐外已经升起旭日,账内也一点点亮堂起来。
孔妙禾走至桌前,吹灭了油灯。
她重新走回床榻前坐下, 床榻上的人睡得过于安宁。
她一遍遍地抚拭着他的额头, 欣喜地发现,已经由滚烫慢慢转为正常。
她鲜少有机会看到晏子展的睡容, 大多数时候, 总是他笑话她不端庄。
他的眉眼生得这样好看,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难得有一些柔弱感,弱化了他的锐利五官带来的贵气。
像个平常人家容貌天成的少年。
自韩尧他们将他二人救回营帐已经过去了三日,晏子展一直没有醒过来。
孔妙禾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 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可想等他清醒过来。
那日,她用尽全力借着马上的颠簸翻身下马, 在草地上滚了几圈之后, 浑身酸痛。
可她的穴位还是没有解开,她只能这样,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晏子展越来越远, 也不愿放任孤身作战的晏子展不管而离去。
她那个距离, 只能模糊地看见远处的一点星火,能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
每一声铁器相撞的声音, 都在她心中一震,她的眼泪也没有止住过。
替身也好,真心也罢,至少晏子展护她至此,绝非无情, 她总不是绝情之人,也懂得知恩图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缠斗声似乎渐渐弱了下来,西和士卒骂骂咧咧兴奋的声音也一点点消散了。
她眨着眼睛,有风沙混入她的眼泪里。
她想,晏子展武功盖世,不会有事的,不会。
只要她的穴道解开,她就带他走。
可最后,没等到她的穴道解开,却等来了韩尧一等人。
看到了滕英扶着虚弱得奄奄一息的晏子展。
他紧紧阖着双眼,身上的血污太多,孔妙禾根本辨别不出伤口。
身子无力地靠着滕英,他面如白纸,唇瓣苍白,脆弱地似乎让风就能刮倒。
孔妙禾哭着颤声喊他:“晏子展。”
他也只是轻轻颤了颤眼睫,没有应声。
几人解开了她的穴道,她顾不得身上的酸痛胀涩感,飞扑到晏子展身边。
可无论她怎么呼唤,怎么抚过他的脸颊眉梢,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浅浅的呼吸,是孔妙禾最后的一点宽慰。
几人连夜往军营赶,晏子展昏迷不醒受不住颠簸,姚集雇了马车,孔妙禾抱着晏子展坐在马车里。
滕英在路上告诉她,他们几人赶到的时候,晏子展身上已受了很多伤,却还在苦苦死撑。
他们暗卫一队七人,韩尧姚集滕英武功自然不必说,另外四人也是顶尖的高手,几乎人人以一敌十,缠斗许久才将穷凶极恶的西和追兵赶尽杀绝。
打斗结束的当口,晏子展就重重地倒下身去,眉头紧锁。
……
他们几日前就收到晏子展从万虫谷发出的密函,要他们尽快赶到,可万虫谷的位置不好找,他们只能沿路摸索,来迟了许久。
他们几个平日里性子都活泛,偏偏一路上,各个脸色沉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隔着车帘,孔妙禾都能听见滕英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他们花费了一些时辰顺利赶回大俞军营,孔妙禾急着宣军医,却在账内见到了围场上见过的宋大夫宋玉彤。
宋玉彤告诉他们,她被姝嫔娘娘准了休沐,小皇子托她来军营。
……
孔妙禾微微出神想着,账帘掀开,宋玉彤拿着药方走了进来。
她轻柔地拍了拍孔妙禾的肩:“怎么样,王爷醒过么?”
孔妙禾摇了摇头,声音也闷闷的:“没有。”
“别着急,王爷身子骨好,应该熬得过去,只是他的伤太重,内伤外伤都有,又……难免恢复地慢了一些。”
孔妙禾点点头,她深深看了晏子展几眼,随后拉着宋玉彤出了帐营。
“宋大夫,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孔妙禾知道,宋大夫一定能看出晏子展身上的伤。
“王爷身上的外伤不论,内伤,内伤具体是怎么伤的,您知道么?”
孔妙禾面有急色,话语却又诚恳。
她怕宋玉彤不肯说,连忙说:“是我拖累了王爷,我总要知道他为我做了些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被动地被他保护着,这种滋味很难熬。
即便是为了报答,她也总应该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才是。
宋玉彤面有忧思,最后伸出手来摸了摸孔妙禾的手腕。
许久,她沉声道:“果然是如此么?”
她问孔妙禾:“你们去了万虫谷?”
孔妙禾点点头。
“万虫谷向来隐匿,也不与一般人交往,并不是寻常人等可以进去的,一般除非老谷主相邀,或者提前与老谷主联络做了交易,才会被老谷主放进山谷去。”
孔妙禾面色一滞,提前联络?
晏子展不是误入万虫谷,而是在来西和前就做好了要替她解毒的打算?
“我刚刚替你诊脉,你的毒果然清得七七八八了,想必只能是在万虫谷中得到的救治。”
“你身上的毒并不好解,也是万虫谷老谷主最得意的一种毒,他性格古怪,向来只喜欢制毒不爱解毒,特别要解自己研制出来的奇毒,这对他而言一定是十分厌恶的事。”
也就是说,能令老谷主为自己解毒,晏子展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雨后天晴的几日,大俞边境放晴了好几日,煦暖的阳光照在孔妙禾身上,可她却浑身战栗着,像落入了冰窖。
宋玉彤于心不忍,看了她一眼,柔声说:“其实王爷的内伤也不是不能调理,有我在此你放心,王爷我一定会治好,你还是想知道么?”
想知道,怎么不想?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总要知道该如何偿还。
她扯了一个惨淡的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宋玉彤声线平和,语调温柔,偏偏字字句句如针扎,狠狠刺进孔妙禾骨肉里,她的眼眶也一点点红了。
“我之前特意写信问过我在西和的小友,她的医术在西和也是一绝,可她告诉我,你身上的毒乃是万虫谷特有的血蛊虫所制,十分刁难。”
“据传,血蛊虫靠吸食死人血而活,毒性温和却十分顽固,药物清除不尽它它的毒性,只有……”
“吸食人血的毒也只有靠人血能解,除非有人甘愿令血蛊虫吸食心头活血,再以血化药,方能见效。”
他心口的伤,他那几日脆弱苍白的脸色,药浴池里总有股很淡很淡的甜腥味……
孔妙禾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泪无声地滚落面颊。
这是为她解毒,还有呢?
他还受了什么苦?
“王爷心口处的伤口怕就是因此而来,血蛊虫吸食他的血,过程十分痛苦,且伤口不易愈合,好在血蛊虫吸食死人血时生毒,吸食活血时却无害,王爷身上没有中毒的迹象。”
“但……”
宋玉彤看了孔妙禾一眼,犹豫地说道:“王爷可能……与老谷主交换的条件就是……为他们做药人。”
“药人”这两个字一出,孔妙禾的泪水顷刻间决堤,她抱着宋玉彤的手,苦苦追问药人是什么。